“哈拉莽部已經(jīng)運進來兩趟貨了，次品倒是不多，可量還是少了點，不過都依著東家的吩咐轉(zhuǎn)運進了那個地方?！?br/>
    和年后的慘淡光景不同，如今的車馬行很是熱鬧，騾馬車輛來來往往，漢子們渾汗如雨卸著貨，鞭子舞得飛起，偶爾還摻雜著孩子玩鬧的聲音，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

    顧懷看了一眼身邊跟著的任萬彬：“孛日帖赤那這個老王八蛋...他用的什么借口？”

    “說是在和其他部落打仗...”

    “野心倒是不小，”顧懷冷笑一聲，“看來瘟疫是真的遏制住了，不然答應(yīng)了我要收齊了再轉(zhuǎn)運進來，現(xiàn)在卻提著刀子要做無本買賣?！?br/>
    “聽回來的兄弟說，今年邊關(guān)都少了很多南下劫掠的蒙元人，”任萬彬頓了頓，“多半是因為瘟疫和打仗的原因...不過跑商倒是方便了很多，他們自己狗咬狗倒是離邊關(guān)很遠?！?br/>
    “二月的月錢撥過來了，發(fā)下去沒有？”

    “都按著東家的吩咐發(fā)了，比去年提了三成，”任萬彬露出笑容，“大伙兒都說東家是個大善人，干活也有勁兒了。”

    “可別亂說，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算是個資本家，”顧懷袖手笑道，“對了...你應(yīng)該知道我有個鋪子？”

    任萬彬點點頭：“知道，有幾個婆娘天天念叨東家鋪子里的香水...不過沒買成倒是給自家男人一頓揍?！?br/>
    說到這兒兩人都笑了起來，繞過出車馬行的一支馬隊，沿著倒塌后又重新砌起來的圍墻逛著車馬行。

    原本在車馬行旁邊的蒲府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一片廢墟，根據(jù)任萬彬的話說，那里成了車馬行孩子們最喜歡玩耍的地方，偶爾還有孩子發(fā)現(xiàn)些珍奇的東西，給大人一看才知道值大錢。

    那些警戒的官兵撤了有段時日了，據(jù)說布政使司最后定案是蒲弘走私違禁品，因為管理不善引發(fā)的爆炸，家產(chǎn)自然是充了公，那些以前和蒲弘有聯(lián)系的官員將領(lǐng)也倒霉了一大片。

    一個在北平白手起家的大商...就這么消失在了北平，如果不是這片廢墟和顧懷繼承的車馬行，好像蒲弘在這個世界上就沒存在過一樣。

    眼下已經(jīng)過了寒冬，天氣轉(zhuǎn)暖了很多，顧懷身上的青色文士長衫有些厚實，是小環(huán)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倒是讓顧懷額頭微微見汗，他停下腳步：

    “車馬行只跑商不經(jīng)商，還是有些浪費，現(xiàn)在車馬行閑著的人多不多？能不能往南邊開一條商路出來？”

    任萬彬怔了怔，細想片刻后搖頭：“東家，商路倒是好開，跑幾趟也就熟了，可車馬行一向是給北平的商賈們轉(zhuǎn)運貨物，自己收不上來，不然之前就...”

    “倒不是什么北平特產(chǎn)之類的東西，”顧懷搖搖頭，“我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把從草原上收的毛皮肉干之類往南方運，就地賣掉掙一筆，然后從南方買些胭脂絲綢再運回來，其中差價就有得賺...可我想運的不是這個。”

    “那東家想運什么？”

    “我鋪子的香水...換句話說就是把分店開到南方去?！?br/>
    看了一眼任萬彬臉上的表情，顧懷沒好氣開口：“怎么，覺得賺不了錢？”

    “不是這個意思...東家，那香水車馬行的婆姨們也是看過的，就是一小瓶子，要運過去倒是簡單，可為什么不就在分店那兒一邊造一邊賣呢？”

    顧懷心想可拉倒吧，香水的生產(chǎn)流程簡單到這個地步，眼下自己就李子卿一個信得過的掌柜，真要是隨便找人在外地開分店，怕是用不了半年配方就流出去了。

    況且他也不是只想賣香水。

    這樣考慮起來還是在北平產(chǎn)了用車馬行運往分店比較好，雖然費時費力一些，但香水鋪子的核心競爭力是不會出問題的。

    其實這件事完全可以等到從金陵回來之后再考慮，掙錢什么時候不能掙？都快造反了，掙太多錢也沒啥用。

    但眼下有一個特別嚴重的問題...那就是顧懷又快變成個窮鬼了。

    看起來香水鋪子的收益很可觀，甚至稱得上一本萬利，但仔細想一想香水鋪子的收益要拿出來做什么，就知道眼下的情況有多糟糕。

    草原貿(mào)易本錢是王府出，但車馬行名義上是顧懷的，伙計們的月錢得他發(fā)，騾馬的草料車輛的維護也是他出錢，這就是每月幾百兩銀子。

    勾欄如今也是一個勁兒地投銀子見不著產(chǎn)出，真要盈利不知道還得等多久...

    至于秘諜司就更不用說了，為了拉攏人心顧懷在王府撥過來的軍費上還得自掏腰包。

    這樣算下來每個月不僅剩不下什么錢，還有點入不敷出的味道。

    所以實際上顧懷也就當了一個月的有錢人...然后就又被生活壓垮了脊梁。

    而且分店一開就需要招掌柜招伙計，租店面搞裝修，又是一大筆銀子，現(xiàn)在剩的錢根本不夠，要么等到下個月香水鋪子的盈利出來，要么就得打王府的主意。

    可朱棣顯然不是那么好薅羊毛的，再說了自己的鋪子還是不要和王府扯上關(guān)系比較好...

    這樣想著，他嘆了口氣：“草原這條線有沒有出什么問題？有沒有被人盯上？”

    任萬彬搖搖頭：“沒有，哈拉莽部在大同邊關(guān)有關(guān)系，他們能把東西運進來，驛馬嶺那邊...守關(guān)校尉周沖每次看到是咱們車馬行的招牌就放了行，連以往的關(guān)費和過路費都沒收，倒是進北平的時候有人盤問，不過都花錢打發(fā)過去了，進了城就運到了東家你說的那個倉庫，就沒咱們的事了?！?br/>
    他想了想，語氣肯定：“從驛馬嶺到北平絕對沒問題，進了城有沒有注意到貨物就不確定了，不過都是按東家的吩咐蓋了東西沒露出來。”

    “既然這邊沒出什么問題，你就先不用看著，往南邊走一趟，每一座大城都看一看，把分店的地址選好了整理一下，先把商路走熟...記住，是大城，小一點的城池以后再說?！?br/>
    “都聽東家的...不過東家，開到哪兒才算完？”

    顧懷看向南方，有些恍惚：

    “金陵?！?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