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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似乎是一個夢。
白老板已經(jīng)很久沒有做夢了，不過每次他做夢的時候，都會夢到一些他在死而復(fù)生的過程中不小心遺忘的事情。
在那個夢中，白老板看見自己面前站著一個人，只是他怎么都想不起來那個人的容貌和性別。
“你叫什么名字？”
白老板的夢中響起了對方的聲音，但那聲音卻同樣模糊而且聽不出性別。
“我忘記了?！卑桌习迓牭綁糁械淖约涸陂_口說話。
“怎么會有人忘記自己的名字？”那個聲音中似乎帶著笑意。
“就是不記得?！眽糁械淖约核坪跤行┦?，“但我記得似乎是和……早晨有關(guān)的名字?！?br/>
“早晨嗎？對了，以后我就叫你……吧？和你的眼睛一樣，既清澈又溫暖?！睂Ψ降穆曇裟：煤軈柡?，導(dǎo)致白老板根本聽不清對方給夢中的自己取了什么名字。
對方到底為自己取了什么名字？屬于早晨，而且能令人感到溫暖的名字究竟是什么？
“老板，我去上學(xué)啦！”
云綿的一聲招呼，將早晨就躺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的白老板從夢中拉扯了回來，和云綿一起買的大號紅狐貍睡衣帽子里，露出白鬼睡眼朦朧的臉。雖然白鬼和云綿的身份都不尋常，但作為小學(xué)三年級生的監(jiān)護人，白老板還是得每天早起為小跟班準備出門的衣服，還有準備便當才行。
每次做完便當，白老板都會選擇睡個回籠覺。
“路上小心?！币荒標獾陌桌习迥樕蠋еy得柔和松懈的表情，翻了個身之后繼續(xù)補覺，希望還能夠在夢中看到更多自己遺忘的后續(xù)。
可惜，沒等白老板睡著，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雜貨店的玻璃店門被用力敲擊著，那種“哐哐哐”的聲音讓白老板只能穿著紅狐貍睡衣從沙發(fā)上起身，走到店門口，將遮著的簾子拉開。
原本以為是云綿綿小朋友把鑰匙落在了家里，但讓白老板驚訝的是，站在雜貨店門口的并非小跟班，而是滿臉淚痕的柯藍。
眼前的這具身體，是白老板親手制作的人偶。
每三個月，白老板將柯家夫婦三個月的壽命轉(zhuǎn)化為燃料之后，就會為柯藍擰動發(fā)條，讓人偶身的少女可以繼續(xù)如同活人一樣陪伴在柯家夫婦的身邊。
所以對方不應(yīng)該就這么出現(xiàn)在百鬼雜貨店門口才對！
白老板將腦袋上的紅狐貍帽子摘下，梳理了一下及腰的黑色長發(fā)，然后才打開玻璃店門，將柯藍放進來。
門外的天氣似乎比昨天還要寒冷，但柯藍的身上只穿著極為單薄的校服。當然，柯藍的身體是人偶，就算做得再精致，也還是無法很好地感知溫度的變化。
“你不該來這里。”看著從門外沖進來的柯藍，白鬼皺了皺眉，“你現(xiàn)在的身份只是一具聽話的人偶，不該知道這家雜貨店的存在?！?br/>
“白老板。”柯藍就這么靠在旁邊的墻上，低著頭讓人看不清神情，“我后悔了?！?br/>
說著，柯藍抬起頭來，眼淚控制不住地從臉頰流下，這具能夠流淚的人偶少女臉上充滿了悲傷。伸手擦去一些淚水，柯藍才繼續(xù)對白鬼說：“媽媽病了，病得很嚴重。如果我繼續(xù)待在媽媽的身邊，也許媽媽的病會變得更加嚴重。所以，現(xiàn)在就讓我離開吧，白老板？”
“從我答應(yīng)將你變成人偶的那一天起，我就說過你一定會后悔?！卑桌习蹇粗矍皞牡纳倥澳莻€時候你也曾經(jīng)說過自己絕對不會后悔?！?br/>
“那個時候，媽媽因為我的死去而想要輕生，所以我才想要回到他們身邊?！笨滤{掩面抽泣，“但無論是爸爸還是媽媽，他們從未將我看作真正的柯藍。在他們眼里，我只不過是一個如同玩具一般的替代品而已！”
“那就告訴他們。”白鬼凝視著柯藍，“把真相告訴他們，告訴他們你就是真正的柯藍，只不過換了一個人偶的身體而已?！?br/>
“我曾經(jīng)說過幾次?！笨滤{苦笑著搖了搖頭，“但他們從未相信過，只是感慨我這個人偶制作得實在是無比精良。后來，媽媽的病越來越重，似乎只有傷害我這具人偶才能夠讓媽媽的心情平靜下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媽媽知道我是真正的柯藍，一定會再次做出可怕的事情！”
“所以，你現(xiàn)在想要離開？”
“是的?！笨滤{哭著點了點頭，“塵歸塵，土歸土，我本就是已經(jīng)死去的鬼魂，已經(jīng)不想再這么躲在人偶的身體里了！”
“抱歉?！卑桌习鍏s搖了搖頭，“嚴格來說，與本店進行交易以及支付代價的人是柯先生和柯太太，所以什么時候結(jié)束交易，也該由他們來決定才對?！?br/>
“那如果我對這具身體動手呢？”柯藍吞咽了一下口水，顯然對自己想要說的話感到緊張，也知道白老板會有多么憤怒，“如果我在所有人面前拆掉我的左手，再拆掉我的左腳？”
聽到柯藍所說的話，白老板危險地瞇起眼睛，就這么盯著柯藍看了好一會兒，最終開口說：“至少，也要等到下一個三月之約的日子?！?br/>
“謝謝白老板。”柯藍深深地彎腰，“也許我離開之后，媽媽的病就能很快好起來！”
“這些都與我無關(guān)，你只需要記住一件事情。”白老板手指輕輕點在柯藍的額頭上，“別傷害人偶，還有……好好再陪他們一段時間。”
“是！”
白老板深深地看了一眼柯藍，最后說：“抱歉，作為客人，柯先生和柯太太也付出了你所不知道的代價，所以他們有權(quán)利將交易持續(xù)至約定之日?！?br/>
柯藍此時的心很亂，所以沒能理解白老板所說的話，自顧自離去。
柯藍離開之后，依舊頻頻在雜貨店門口彎腰道歉，一直到白老板走出門趕她去上學(xué)，柯藍才快步向自己學(xué)校所在的方向跑去。
站在雜貨店的門口，望著因為天氣原因而沒什么人走動的錦繡街，白老板總覺得自家店門口似乎少了些什么。想了很久之后，白老板才想起來店門口少了某個傻乎乎站著，并且總是被警察帶去寫檢討的身影。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王權(quán)不再出現(xiàn)在百鬼雜貨店門口，也許是去了別的地方尋找鐘琴，也許是已經(jīng)放棄尋找鐘琴……總之，雜貨店門口沒有了這么一位門神，看起來倒是有些冷清。
“狐貍……睡衣……”
冷冰冰的聲音從白老板身后處傳來，也讓白老板瞬間想起來自己身上還穿著和小跟班配套的紅狐貍睡衣！睡衣后面還有一根毛絨絨的紅狐貍尾巴！
一轉(zhuǎn)身，白鬼就眼角抽搐地看見隔壁那個討厭的書店老板站在那里，眼神復(fù)雜地看著自己身上的睡衣。
“不好看嗎？”白老板可不是會示弱的人，于是立刻自傲地揚起頭，向?qū)Ψ教袅颂裘?，“本老板還有更漂亮的款式，可惜閣下是無緣得見了。”
說完，白老板趁著對方身體僵硬的一瞬間，就快速“溜”回了店里。
而在距離錦繡街不遠的中心公園里，擁有著王權(quán)特色的落寞身影，一大早就坐在公園的湖畔發(fā)呆。一直到口袋里的手機鈴聲響起，王權(quán)的身形才動了動，看都不看就接通了電話。
“喂？”
“是王先生嗎？”
“是的。”
“您好，我是青基金的貴賓經(jīng)理小黃，一直負責鐘夫人的養(yǎng)老基金業(yè)務(wù)?！?br/>
“我知道。”
“因為您是鐘夫人的第一聯(lián)系人，所以有些事情希望能夠與您交流一下，我們約一個時間如何？”
“好?！?br/>
一直到掛掉電話，王權(quán)依舊是沒有什么精神的樣子，就這么癡癡地看著眼前在清晨陽光下泛起金鱗的湖泊，就好像能從倒影中看到鐘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