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的馬一用!”韓湘一夾馬腹,一抖韁繩,馬兒揚蹄飛奔。
“你要帶我去哪里?”我急聲問。
韓湘不答,亦不理會我的抗拒,一路帶著我奔馳。此時天色微明,各里坊皆已開門,馬兒馱著我們兩人穿街過坊,他一直將我?guī)У揭惶幬菡拈T前才停下。韓湘跳下馬,也不敲門,鬼頭鬼腦地四下了探望一番,徑自別開了那扇門便往里走。
我見他神色可疑,再看那屋宅不像尋常百姓之家,門內(nèi)豁然是處庭院,只不見人。我忙問他這里是誰家,他還是不答,回身示意我不要出聲。我有些慌了,他這莫不是要做什么見不得人之事?
韓湘這人放浪不拘,行為做事無所顧忌。我生怕他真干出什么好事來,慌忙也跳下馬,跑進(jìn)門里阻攔他?!澳愎砉硭钏畹囊鍪裁??”
我的聲音大了,韓湘立即用手捂我的嘴。“別叫別叫!把人叫來,那我可就慘了!”
聽他這么一說,我頓時更加確定他是要做見不得人之事,一把推開他掩在我嘴上的手,“既然知道被人發(fā)現(xiàn)就慘了,還是快走吧!要不然……”
“晚了!”突然有人插話。
庭院里一株老樹粗壯的樹身后,走出來一位老者。五十余歲,個頭不高,穿著棉袍,莊重雅正中又有一股嚴(yán)厲。
韓湘一見到這位老者,頓時像被霜打的茄子,恭恭敬敬喚了一聲叔公。
我這才知道,這里原來是韓府,韓湘別了府內(nèi)庭院處的一處小門,他夜未歸宿,想趁著沒人發(fā)現(xiàn)偷偷溜回屋。而我面前這位其貌不揚的老者,便是因上表皇帝《諫迎佛骨表》,而險些被處死的吏部侍郎韓愈韓大人!
韓愈大人為官清正,一心為國為民,鐵骨錚錚,并是當(dāng)今大唐一等一的大文豪。駢文詩作雄渾氣重,險怪新奇,獨樹一幟,一直為我所仰慕。沒想到今日竟能見著,當(dāng)下我連忙整衣,畢恭畢敬地施禮。“小子段成式,拜見韓大人?!?br/>
“段成式?”韓愈大人打量著我,沉吟了片刻,“哦,你是文昌的兒子,武元衡宰相的外孫。不要叫我大人,就叫我伯父吧。成立以君子恥一物不知,你這話我聽說過,說得很好。你怎么跟韓湘這混賬東西在一起?”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韓愈大人擺擺手,“外面冷,進(jìn)屋里說話吧。韓湘,還不趕緊滾進(jìn)來!”
在韓大人的書房里,韓湘被韓愈大人狠狠痛批了一頓。
韓湘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散發(fā)敞襟,一身酒氣。雖然挨批時垂首做出受教的姿態(tài),但那雙彎月眼卻一刻沒有老實,眼珠子骨碌碌轉(zhuǎn)個不停,還不時地沖我擠眉弄眼。當(dāng)他又一次偷偷對著我擠眼時,被韓愈大人逮了個正著。
“我韓家世代郡望之家,怎么就出了你這么個什么都不會的混賬東西!市肆賤類營衣食,尚有一事長處,你堂堂七尺之軀,游手好閑,學(xué)無所長,將來何以立身?我走之后,這個家就要敗在你手上!”韓大人痛心疾首,聲色俱厲。
“誰說我什么都不會,我會的東西,別人可都不會!”韓湘振振有詞地頂嘴。
“你會什么?你就會淫詞艷曲、斗酒賭博!別以為你干的那些個好事我不知道!”韓愈大人氣白了臉。
韓湘嘻嘻一笑,“叔公先別生氣,湘有一絕技,只恨叔公不知?!闭f罷,一溜煙地跑出書房,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不多時,韓湘抱著一個大花盆又跑了回來?;ㄅ枭厦嬲种谏珖?,宛如一只籠子,不知里面藏著什么。
“這又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韓愈大人沉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