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绷季?，衢絮才答了這么一句，神色迷惘。

    拓蔚甚至清楚地記得，她看到衢絮被南弦歌一句話問紅了眼眶，陷入了一種幾乎走不出來的困境，她還被自己握著的手心里滲出細(xì)密冰冷的汗?jié)n，她在害怕，在恐慌。

    僅僅因?yàn)槟舷腋璧囊粋€問題。

    她說了不知道后，南弦歌就再也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轉(zhuǎn)身做自己的事情。

    拓蔚和方諾當(dāng)時不明白，為什么要想那么遠(yuǎn)？他們才剛在一起，該考慮該珍惜的，難道不是當(dāng)下嗎？歌兒為什么要突然潑冷水破壞氣氛？

    那是拓蔚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南弦歌的冷漠，她問完后就事不關(guān)己地轉(zhuǎn)身，她沒有幫衢絮分析或者解答，她只是輕飄飄地就甩給衢絮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可現(xiàn)在，就在剛才，她說出那句話后，孫躍轉(zhuǎn)身離開的瞬間，拓蔚卻猛然醒悟過來。

    如果將來，孫躍因?yàn)楦鞣N原因，選擇棄你而去的時候，你怎么辦？

    怎么辦？如果絮絮真的發(fā)生那種事，孫躍的這種態(tài)度和行為，她該怎么辦？

    還是不知道嗎？

    接著在一起？還是選擇分開？

    拓蔚也不知道，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站在衢絮的角度上，該怎么選，她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會不會遇到這種選擇。

    歌兒當(dāng)初的詢問，過去這么久，她們都沒有放在心上，可現(xiàn)在，當(dāng)她真的站在這個邊緣線上，真正面臨的時候，才知道，她看得有多遠(yuǎn)，她當(dāng)時的擔(dān)憂有多重。

    拓蔚想不通，可她不愿意自己想不通，她害怕當(dāng)自己真的選擇的時候，卻一片迷茫，所以她直接打電話給了這個問題的發(fā)起者，南弦歌。

    “歌兒，你會怎么選？當(dāng)初你問的如果他因?yàn)楦鞣N原因放棄你，你該怎么做？”電話一接通，拓蔚就直接開門見山的詢問。

    南弦歌聽出她語氣里的迷茫糾結(jié)和痛苦。

    “我會殺了他，在他話還未出口的時候。”南弦歌淺笑著回答，像是在回應(yīng)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拓蔚也只是以為這是南弦歌一時說笑的玩笑話。

    可是南弦歌看著車窗里倒映著的隱隱約約地自己的輪廓，眼底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夠感知的涼薄。

    如果將來，有人因?yàn)楦鞣N原因，選擇棄她而去的時候，她真的會殺了他，在他所有放棄的話即將出口卻還未出口的時候。

    因?yàn)樗辉僭试S背叛，不論何種形式，不論有什么苦衷。

    “孫躍剛才來了，他以為絮絮被安賜和別人給那個了，我騙他說沒錯，他就一聲不吭地離開了。”拓蔚靜靜地站在宿舍樓上，從陽臺往下看，這番話說的極為平靜。

    她以為她會怒斥孫躍的負(fù)心，說他渣，為衢絮打抱不平，可是當(dāng)電話真的通了的時候，聽著那頭女孩兒溫暖柔和的聲音，整顆剛被孫躍潑了冷水的心就像是被從水里撈了起來，然后放在柔軟的云層里，陽光透過縫隙洋洋灑灑地將她包圍著，心安且溫暖的不可思議。

    “唔，絮絮知道嗎？”南弦歌訝異地挑眉，卻又覺得意料之中。

    “你給她催眠睡著了，什么都不知道。”拓蔚的心態(tài)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平靜下來。

    “那就不要讓她知道了，他們兩人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處吧?！蹦舷腋璧穆曇糨p輕柔柔地很好聽，像風(fēng)拂過臉頰耳廓，溫柔地輕撩起耳后一縷發(fā)絲，撓的人心發(fā)癢。

    “好?！蓖匚迪硎艿夭[起眼，她是聲控。

    天鳳娛樂公司。

    余聲將一疊白紙黑字的合同放到南漪霧面前，“這是公司特意給你開出的合同，你可以看看，如果覺得合適，現(xiàn)在就可以簽下了?！?br/>
    說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皺了皺眉，又接著問道：“南小姐，不知你成年了嗎？如果沒有成年的話，這份合同怕是要你家長代簽才行?！?br/>
    滿心激動的南漪霧被他這一問，也突然懵住，她好像，還真的差兩個月才成年……

    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謊報(bào)年齡，便有些委屈地抬眸看著余聲，眼眶迅速地變紅，雙眼中盛滿了要落不落的盈盈淚光，看得人心疼憐惜。

    “我家里人……都不在了?！彼f出這句話后就緊緊地咬著下唇，像是用了憑生最大的力氣才說出來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shí)一般，眼眶里浮現(xiàn)的盈盈水光更是襯得她整個人嬌媚羸弱。

    讓人不自禁地就想憐惜地?fù)碜∷崧暟矒幔瑓s也更讓人升起了一股想要欺負(fù)她的欲-望。

    當(dāng)然，是男人。

    諳音在一旁一直安靜地不作聲，此刻見她這副模樣，暗了暗眸子后伸手覆蓋住她柔嫩的手背，輕聲安慰道：“沒關(guān)系，小霧不要難受，都過去了，你還有我呢！”

    她的手心溫?zé)幔屇箱綮F有些不適應(yīng)地蹙眉，卻沒有掙脫，因?yàn)樗诘?，等諳音自告奮勇自作主張地幫她解決這個困境。

    果然，沒有讓南漪霧失望，諳音安慰完自己最親密的好友后，看向了余聲。

    “這樣吧，讓小音先簽了這份合同，她反正只有兩個月就要成年了，合約上的日期就寫兩個月后吧，前面這兩個月就先讓她在公司多熟悉熟悉，多接觸這個圈子里的人和事，有個緩沖期?！敝O音提議，雖然說是提議，但她話里的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余聲皺著眉為難，兩人僵持了許久，余聲才緩緩地艱難點(diǎn)頭，同意了這個建議。

    于是南漪霧成功地在合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手里的筆落下和完結(jié)的一瞬間，三人心中都同時不約而同地?zé)o聲地松了一口氣。

    終于簽了了啊！

    “接下來我會給南小姐制定出道的路線，并且分配專門的經(jīng)紀(jì)人和助理，至于化妝團(tuán)隊(duì)等就得看接下來南小姐你的成績了?！庇嗦暿栈毓疽栈氐囊环莺贤硪环萘艚o南漪霧，然后友好又意味不明地對她說著。

    興奮過度的南漪霧聽不出他的意味深長，只是緊緊地握住手里的一紙合約，心里的宏圖遠(yuǎn)望徐徐展開。

    我終究踏出了這夢寐以求的一步，南弦歌，等著跪在我的腳下祈求我憐憫的那一天吧！

    少女嬌媚精致的小臉兒上浮現(xiàn)一抹得意和猙獰，藏都藏不住。

    自然也被余聲和諳音不動聲色地收進(jìn)眼底。

    還是太嫩了?。∫患?，就不能夠很好的掩藏自己的情緒，雖然好像是個有天賦的演員，但尚未經(jīng)過打磨雕琢，還是不太成器??！

    “余總監(jiān)，我有個不情之請，還希望你能夠答應(yīng)?！敝O音接過余聲的話頭，揚(yáng)起一抹毫無特色的笑。

    “喔？是什么？音小姐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只要我能夠做到，自然不會推辭的！”余聲疑惑又有些好奇，還特意將語氣問的有些曖昧不明。

    于是一旁的南漪霧一瞬間回神，警惕地看向諳音，指甲不自覺地?fù)高M(jìn)白嫩地掌心。

    她多怕諳音下一秒開口就是她也想進(jìn)娛樂圈，當(dāng)偶像。

    不過萬幸，這個傻傻的將她當(dāng)作最親密的朋友的貴族小姐，并沒有提出南漪霧所擔(dān)心的那個要求。

    她說：“我想做小霧的助理，然后往她經(jīng)紀(jì)人的位置上走?！?br/>
    面容平凡的甚至有些寡淡的少女嘴里對余聲說著這番話，眼睛卻注視著南漪霧，里面全是溫柔和融融暖意。

    “音小姐，這個玩笑一點(diǎn)兒都不好笑?！庇嗦曀坪醣凰@番話震的有些回不過神，他咂咂嘴，干澀地道。

    南漪霧也回過神，簡直掩飾不住她的驕傲和自得，可她還是強(qiáng)迫自己稍微的冷靜，然后輕輕地皺眉，一副滿滿的不贊同的樣子，“小音，助理的活兒很苦的，你不要這樣……”

    “我知道很苦，但是我想在你身邊親眼看著你，看著你一步步走的越高越遠(yuǎn)，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想錯過，我有預(yù)感，你的未來，絕對會驚才絕艷！你會比所有人都站的高的！”諳音打斷南漪霧沒說完的假意拒絕，認(rèn)真地看著她，然后說著自己堅(jiān)持的原因，她的眸光里透著倔強(qiáng)和親昵，她是真的從心底里認(rèn)同南漪霧這個唯一的好友的，認(rèn)為她的未來很精彩的。

    嗯，有了自家門主的安排，她的未來能不多彩嗎？自己可是被下了死命令要一直看著南漪霧的，雖然她也不想，但是這個任務(wù)完成后的積分……

    真的夠她吃好幾年的！

    南漪霧被迫和諳音對視，所以她一眼就能夠看到諳音那雙眸子的所有情緒。

    南漪霧看著認(rèn)真堅(jiān)決的諳音，有些發(fā)愣。

    被人真心對待的感覺，讓她有些說不出的溫暖又別扭。

    她很羨慕南弦歌，很嫉妒南弦歌，有很多很多的原因，其中有一點(diǎn)就是因?yàn)槟舷腋栌腥齻€至交好友。

    特別是拓蔚和方諾，南漪霧拼命想要拉到自己身邊的兩個人，她幻想著她們姐妹之間反目成仇，她幻想著南弦歌被朋友背叛后失魂落魄，她幻想著南弦歌看到她的朋友在自己身邊受自己驅(qū)使時的所有狼狽的表情。

    可是她費(fèi)盡心機(jī)都沒有做到，只能夠幻想。

    可是現(xiàn)在，自己的身邊，竟然也有一個人，那么認(rèn)真的對自己說，她為了自己，什么苦和累都不怕，因?yàn)槭桥笥选?br/>
    朋友……

    這個詞，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嗎？讓這些人一個個跟傻子一樣一頭鉆進(jìn)去后出也出不來。

    親情，愛情，友情……

    難道不都是互相利用嗎？就像自己和南堔，就像自己和安銘，就像自己和……諳音。

    對啊，從來都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的，真心……保質(zhì)期很短的。

    南漪霧回神，紅著眼抱住了這個一直為她著想的閨蜜。

    她可在余聲和諳音都看不見的地方，譏諷地輕嘲，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利益，才是驅(qū)使這個社會上人與人交流相處的第一要素。

    “……音小姐，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如果不同意就顯得自己有些不識好歹了，我稍后去詢問一下老板，如果他沒有意見的話，你就可以做南小姐的臨時助理了，至于經(jīng)紀(jì)人一職，我希望您先和我們安排給南小姐的經(jīng)紀(jì)人學(xué)習(xí)一段時間，然后再上手，如何？”余聲無奈地嘆氣，似是無奈苦惱于諳音的胡鬧和堅(jiān)持，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xié)。

    雖然他說要詢問天鳳娛樂的老板，但看他已經(jīng)開口安排后面的大致工作的時候，南漪霧和諳音就都清楚，諳音給南漪霧做助理這件事，基本上是板上釘釘兒了。

    得到肯定答案的諳音，和南漪霧相視而笑，默契親密十足。

    南弦歌到達(dá)目的地的時候，正好看到呼嘯著停下的警車，在司機(jī)疑惑詭異的目光下下車，南弦歌徑直地往從車?yán)锍鰜淼年惲厣磉呑摺?br/>
    “來的這么快？”陳霖看著緩步朝自己走來的南弦歌，同她打著招呼。

    可看著面前這個溫柔淺笑的少女，他是有些忌憚又疑惑的。

    忌憚于她一次次特意展現(xiàn)出來的凌厲鋒芒，疑惑于她面上似乎從未消散的淺淺笑意。

    她似乎看起來永遠(yuǎn)都那么溫暖繾綣，就連干凈澄澈的眸子里都像是盛滿了細(xì)碎的陽光，斑駁卻不雜亂，粲然又不刺眼，從來都那般溫溫柔柔沒有半點(diǎn)攻擊性的溫暖。

    可陳霖也知道，那只是看起來而已，畢竟他最近已經(jīng)見了好幾次這個看起來無害柔弱的女孩兒那觸之見血的鋒銳一面。

    “趕早不如趕巧，說起來不管是s市還是上京，只要是陳局帶隊(duì)出警，速度就絕對不會慢，陳局可真是業(yè)界良心了?！蹦舷腋栎p軟柔和的聲音讓這冬季的夾著冰雪的風(fēng)都好似融化了一般，飄飄緲緲地讓陳霖驀然心安。

    她的話雖然好像是在夸獎又好像是在輕嘲，但由她那樣的語氣說出來，卻讓陳霖沒有半點(diǎn)被夸或被貶的情緒，只是覺得她說的就是事實(shí)，不置可否的事實(shí)。

    就是這樣的感覺，無法反駁，也生不起半點(diǎn)反駁的心思，就覺得她說什么都該是對的。

    南弦歌說完后不管陳霖是什么反應(yīng)，同他一起在那里站著，穿著在寒風(fēng)里顯得幾分單薄的風(fēng)衣，看著那些警員各處忙碌。

    遠(yuǎn)處著一襲月白色長袍的男人慢慢地走近，溫朗而又清疏的氣質(zhì)讓人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