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寅(公元1638年)十二月初一日在官莊茶房。時顧仆病雖少瘥chài病愈,而孱弱殊甚,尚不能行。欲候活佛寺僧心法來,同向黑鹽井,迂路兩日,往姚安府,以此路差可行,不必待街子也。
初二日、初三日、初四日在茶房。悟空日日化化緣米以供食,而顧仆孱弱如故。心法亦不至。
初五日前上雷應(yīng)諸蜀僧返。諸僧待明日往馬街,隨街往爐頭出大姚。余仍欲隨之,而病者不能霍然疾病迅速消除,為之怏怏郁郁不樂。
馬街在西谿xi東坡上,南去元謀縣二十五里,北去黃瓜園三十五里,東至雷應(yīng)山篝口十里,西至溪西坡五里,當大塢適中處,東西抵山,共徑十五里,南抵山,北逾江,共徑一百三十里,平塢之最遙者也。其東南有聚廬曰官莊,為黔府莊田。茶房即在馬街坡北。
元謀縣在馬頭山西七里,馬街南二十五里。其直南三十五里為臘坪,與廣通接界;直北九十五里為金沙江,渡江北十五里為江驛,與黎溪接界;江驛在金沙江業(yè),大山之南。由其后北逾坡五里,有古石碑,太書“蜀滇交會”四大字。然此驛在江北,其前后二十里之地,所謂江外者,又屬和曲州;無謀北界,實九十五里而已。江驛向有驛丞。二十年來,道路不通,久無行人,今止金沙江巡檢司帶管。直東六十里為墟靈驛東嶺頭,與和曲州接界;直西四十里為西嶺,與大姚縣接界。其地北遙與會川衛(wèi)直對,南遙與新化州直對,東遙與嵩明州直對,西遙與大姚縣直對。東界大山即墟靈驛與雷應(yīng)山也,南自大麥地,直北抵金沙江南岸,橫亙二百里,平障天半焉。西界山層疊錯出,亦皆自南而北。縣治之支,南自楚雄府定遠縣東來,分支結(jié)為縣治。其余支西繞者,由縣西直北十五里西溪之口而止,是為第一層;又一支南自定遠縣分支來,與縣西之支同夾而北,至西溪口,東支已盡,此支更夾之而北,至扁擔浪而止,是為第二層;又一支西自定遠西與姚安府東界分支東來,與扁擔浪之支同夾而北,中界苴林后水,即所謂西尖界嶺也;又一支西自姚安府東北分支東來,與西尖界嶺同夾而北,中界爐頭溪水,即所謂爐頭西亂石岡也;又一支定遠縣西北妙峰山分支東來,與亂石岡同夾而北,中界河底之水,即所謂舌甸獨木橋西山也。諸山皆夾川流北出,或合西溪,或出苴榷而下金沙,故自縣以北,其西界諸山,一支既盡,一支重出,若鱗次而北抵金沙焉。其東界水皆小,惟墟靈驛一支較大,南出馬頭山之南,經(jīng)縣治東而北與西溪合。自是以北,溪東之村,倚東界山之麓甚多:官莊之北,十里為環(huán)州驛,又十里為海鬧村,濱溪東岸,即活佛所生處,離寺二十五里。
其村有木棉樹,大合五六抱。
縣境木棉樹最多,此更為大。又十五里為黃瓜園。溪西之村,倚西界山之麓亦甚多:西坡下村,與官莊對峙,北十五里為五富村,又十里為苴寧村,又北逾嶺二十里,為扁擔浪,于是北夾西溪,盡于金沙焉。
西界諸山,俱自定遠夾流分支,東北而盡于金沙江。其西北又有大山方頂矗峙于北,與金沙北岸“蜀滇交會”之嶺,駢擁天北。從塢中北向遙望,若二眉高列于塢口焉。余初以為俱江北之山,及抵金沙江上,而后知江從二山之中,自北而南,環(huán)東山于其北,界西山于其西,始知此方頂之山,猶在金沙之南也。其山一名方山,象形一名番山,以地因其音之相近而名之。其地猶大姚縣屬,在縣東北百四十里苴榷之境,東臨金沙江。是此山又從西北北勝州界環(huán)突東南,界金沙于外,抱三姚于中,與此西界回合,而對峙為門戶者也。
金沙巡司,乃金沙江南曲之極處,自此再東,過白馬口、普渡河北口,即從烏蒙山之西轉(zhuǎn)而北下烏蒙、馬湖。巡司之西,其江自北來,故云南之西北界,亦隨之而西北出,以抵北勝、麗江焉。
初六日是早,云氣少翳,諸蜀僧始欲游街子,俟下午渡溪而宿,明晨隨街子歸人同逾嶺。既晨餐,或有言宜即日行者。悟空以余行有伴,辭不去,而顧仆又以懨懨yàn精神不振不能速隨諸僧后,雖行,心為忡忡。出茶房西一里半,渡西溪,溪從此西曲,從其南岸隨之。
又一里余,抵西山下,溪折而北,又從其西崖傍山麓隨之。又北一里余,有村當路北,遂由其南西向入峽。
半里,涉枯澗,乃躡坡上。
其坡突石,皆金沙燁燁yè閃閃發(fā)光,如云母堆疊,而黃映有光。時日色漸開,躡其上,如身在祥云金粟中也。一上二里,逾其頂,望其西又辟一界,有尖山獨聳,路出其間,乃望之而趨。西向漸下,三里,抵塢中,有水自南峽中來,至此繞塢東北去。其水不深而闊,路北數(shù)十家,倚河東岸。由其南渡河而西,其處木棉萁(jī樹干)有高一丈余者,云兩三年不凋。有枯澗自西來,其中皆流沙沒足,兩傍俱回崖亙壁,夾峙而來,底無滴水,而沙間白質(zhì)皚皚,如嚴霜結(jié)沫,非鹽而從地出,疑雪而非天降,則硝之類也。路當從澗底直入,諸僧之前驅(qū)者,誤從南坡躡嶺上。上一里,見其路愈南,而西尖在西,知其誤,乃與僧西北望澗底攀崖下墜。一里,復循底西行,見壁崖上懸金丸累累,如彈貫叢枝,一墜數(shù)百,攀視之,即廣右所見顛茄也。
《志》云:“枝中有白漿,毒甚,土人煉為弩藥,著物立斃。”行澗底二里,其底轉(zhuǎn)自西北來,路乃從西南躡嶺。一里半,盤嶺頭西出,又一里半,西南下坡。其處開壑灣環(huán)而北,涉壑底而西,不見有水。半里,循西坑入,見石峽中有水潺潺,其峽甚逼,水亦甚微。
一里,其峽有自南流而出者,下就涉之。其流之側(cè),有窞dàn深坑如半匏hù即葫蘆,仰東崖下,涵水一盂,不流不竭,亦潴水之靜而有常,不與流俱汩者也。涉細流西上,逾坡半里,有植木為坊者,上書“黔府官莊”。西下半里,有數(shù)家在坡北,其壑亦灣環(huán)而北,中有田塍數(shù)十畦,想即石峽之上流,得水如線,遂開此畦,所謂“黔府莊田”是也。時諸僧未及攜餐,令其徒北向彝家覓火。余輩隨大道繞其南而西,一里,又有木坊在西坡,書亦如前,則其西界也。從此西下,又涉一枯澗,遂西上嶺,其上甚峻。前乞火僧攜火至,而不得泉,莫能為炊。上嶺二里,盤峽而西,又半里,轉(zhuǎn)而南,半里,一坪北向,環(huán)洼中亦無水,余乃出所攜飯分啖之。
隨坪稍南,半里,復西上,其上愈峻。二里,登岡頭,以為逾嶺矣,而不知其上乃東垂之脊也。望西尖尚在其北,隔一深坑甚遙,西尖又有南北二橫山亙其兩頭,又自成一界焉。從脊向西行二里半,又南轉(zhuǎn)峽上,循而環(huán)之,又西北上,再陟峻嶺。二里,登岡頭,又以為逾嶺矣,而其上猶東垂之脊也。又從脊西向行,于是脊兩旁皆深墜成南北壑,壑蟠空于下,脊端突起于外,西接橫亙之界,樹叢石錯,風影颯颯動人,疑是畏途。
時肩擔者以陟峻難前,顧仆以體弱不進,余隨諸僧后,屢求其待之與俱,每至一嶺,輒坐待久之,比至,諸僧復前,彼二人復后。余心惴惴,既恐二人之久遲于后,又恐諸僧之速去于前,屢前留之,又后促之,不勝惶迫,愈覺其上不已也。
從脊行三里,復從嶺西上一里,遂陟橫亙南山之北巔。其巔與中突之尖,南北相對,上有石疊垣橫界,是為元謀東界、大姚西界,即武定、姚安二府所分壤處也。路由其間,登巔之絕處,則有盤石當頂,于是從南橫之巔,南向陟其脊,東瞰元謀,西瞰爐頭,兩界俱從屐底分塢焉。南行脊上二里,西向下二里,路側(cè)漸墜成峽,石坎累累,尚元滴水。歷石坡直下,一里,抵峽中。峽西又有回岡兩重,自東北而蟠向西南。
于是涉峽盤岡,再逾坡兩重,共七里,乃西南下嶺。
一里,始及其麓,其塢乃南北大開,中有溪界之,望見滇西有大聚落,是為爐頭。時諸僧已饑,且日暮,急于問邸,遂投東麓下草廬家宿。
初七日土人言,自爐頭往獨木橋,路止四十里,不及官莊來三之一。余信之。時顧仆奄奄,諸僧先飯而去,余候顧仆同行。是早陰翳如昨,西望爐頭大村行。半里,渡一北流溪,又西一里余,直抵西界山麓。又有一溪頗大,自南峽中來,渡之,北上崖,即爐頭大村也。其溪環(huán)村之前,轉(zhuǎn)而北去。
爐頭村聚頗盛,皆瓦屋樓居,與元謀來諸村迥別。
其西復有山斜倚,循其東麓西南溯流行,三里,逾一**之坡,乃南下。半里,涉塢,一里,又南涉坡而上。其坡自西而**,與北坡東向,環(huán)成中塢,溪流北注于前,田塍環(huán)錯于內(nèi)。
陟南坡一里,見溪東又盤曲成田,倚東山為塢。由坡西南行一里,下坡,溪自北而南,乃橫涉之。登其西崖,則見所涉之北,其溪復自北來,有支流自北峽來者,小水也。從崖西行,已復逾溪之南岸,溯溪上。溪在北峽,有數(shù)家倚其南岡。
從其中西行二里,北峽兩崖對竦sǒng高聳,石突如門。其北崖石半有流環(huán)其腰,土人架木度流,引之南崖,沸流懸度于上,亦奇境也。路循南崖之腰,盤崖西下,又半里,則其溪又自南而北,南北俱削崖峙門,東西又危坡夾塹,境奇道險。渡溪,又西上坡半里,躡坡南,則復逾溪之北崖,溯溪上。西二里,一峰危突溪西,溪身自其南環(huán)峽而出,支溪自其北塹壑而下。有岐西渡支溪,直躡西峰者,小路也;自支溪之東崖,陟坡循峽而北入者,大道也。余乃從大道北上坡。半里,由坡峽平行,一里,隨峽折而北,路緣塹,木叢路旁,幽箐深崖,令人有鳥道羊腸之想。一里余,峽漸從下而高,路稍由高而下,兩遇之。
遂西陟峽中細流,復從峽西躡峻西上,即盤而北,乃知是為中懸之岡,其西復有峽流自北來,與所涉之峽流即會于岡前。
緣岡北上一里,左右顧瞰,其下皆峽,而流貫其中,斯岡又貫二流之中,始覺西尖之嶺,峰隆泉縮,不若此之隨地逢源也。
從岡脊北向,以漸上躋,亦以漸轉(zhuǎn)西,二里,登岡之首,望其岡,猶自西峰**而下者。蓋山脊自西南來至此,既穹南山一重,即從其北峽中度而北,再起中峰,又亙?yōu)榇松揭恢兀磸钠浔睅X環(huán)支而東,又亙?yōu)楸鄙揭恢兀∪纭按ā弊郑瑮l支東南走而所上者,是其中支也。從岡首又西向平行二里,直抵其西中峰最高之下,乃循其峰之東崖西南上,一里半,是為亂石岡,遂凌其峰之崖,下瞰南峽之底,即其中度處也,峽中之水遂東西分焉。由嶺崖最高處西轉(zhuǎn)而下,逶迤曲折,下四里,復從岡上西北行,忽見岡左右復成溪而兩夾之,其溪流分大小。
平行岡上二里,即從其端下,西渡大溪。由溪西上坡,稍轉(zhuǎn)而北,半里,從北峽轉(zhuǎn)西,遂向西塢入,于是溯西來大溪之北,循北山西行矣。二里半,有村在溪南,倚南山之坡,北山亦至是南突,路遂從所突峽中上。乃踞峽石而飯。又一里,盤其南崖,從崖轉(zhuǎn)西。又一里,逾其西坳,乃西下坡。
半里,抵坡之西麓,其西復開成塢。
半里,路循溪北之山,又有村倚溪南之麓,與前倚溪南之坡者,皆所謂“夷村”也。西行三里,一溪自南峽來,路亦隨之南轉(zhuǎn)。稍下,渡西來小水,從南坡西上,二里逾其坳,西北下一里,下至壑中。其壑南向,而大山環(huán)其北,又有小水東南流,當亦下大溪者,而大溪盤其東南峽中,不見也。
渡小水,又西上一里,透西坳出,始見西塢大開,大溪貫其中,自西而東,抵所透坳南,破其峽壁東去,其峽逼束甚隘,回顧不能見。
西下坡半里,抵塢中,遵溪北塢西行,半里,過一小村。又西一里,忽塢塍間甃磚為衢,半里,繞大村之前,又西半里,抵村側(cè)新橋而止,是為大舌甸村。其塢來溪為田,塢環(huán)而田甚辟;其村倚山為衢,村巨而家甚古,蓋李氏之世居也。村后一山橫擁于北,又一山三峰遞下,斜突于西南。有小流自其峽中出,由村西而南入大溪,架橋其上,西逾之,遂循斜突南峰下西南行。二里,抵其西垂,則大溪自南直搗其麓,乃逾堰東向。其麓為水所嚙被水沖刷浸蝕,石崖逼削,幾無置足處。歷堰之西,上流停洄,自南而北,路從其西轉(zhuǎn)而南入峽。又行南峽一里余,則有石梁一鞏,東西跨溪上,是為獨木橋。路從橋西直南上坡;其逾橋而東者,乃往省大道。是橋昔以獨木為之,今易以石,有碑名之曰躡云,而人呼猶仍其舊焉。橋側(cè)有梅一株,枝叢而干甚古,瓣細而花甚密,綠蒂朱蕾,冰魂粉眼,恍見吾鄉(xiāng)故人,不若滇省所見,皆帶葉紅花,盡失其“雪滿山中,月明林下”之意也。乃折梅一枝,少憩橋端。仍由其西上南坡,隨坡西轉(zhuǎn),蓋是溪又從西塢來,至是北轉(zhuǎn)而逾石堰,是坡當其轉(zhuǎn)處。其南又開東西大塢,溪流貫之。路溯溪北崖,循北山西行,一里,有聚落倚北山下,是為獨木橋村。
有寺當村之中,其門南向,其處村無旅店,有北京僧接眾于中,余乃入宿。
初八日晨起寒甚。顧仆復病,余亦苦于行,止行一里,遂憩水井屯寺中。
初九日出寺一里半,過家莊,半里,轉(zhuǎn)南,半里,C倉屯橋。二里半,泗峽口。轉(zhuǎn)西五里,王家橋。有小水北來。五里,孚眾橋。有西北、西南二小水。西上山,十里至脊。轉(zhuǎn)南半里,廟山營。西下半里,廟前打哨。西下二里,有岐轉(zhuǎn)北坳。一里,復西隨平峽北。二里,又西下,二里,至峽底。
西平行一里半,復于峽北上。一里,轉(zhuǎn)北坳而西,又北半里,過一峽脊。
又北下半里,又北度一峽底。
又西上坡,一里,轉(zhuǎn)而北,又一里,轉(zhuǎn)而西下,一里,至脊間,又西二里余,乃下脊。一里余,抵其北,曰小仡老村。
始有田、有池。又西四里,抵西山下,有村。轉(zhuǎn)南一里,西過一小坳,又半里,西南過新壩屯。又西半里,過新壩橋。又西一里,轉(zhuǎn)而南,二里,盤西山嘴,轉(zhuǎn)而西北,一里余,入大姚東門。半里,過縣前。又西南至旅肆歇。
初十日早寒甚。出北門,半里,經(jīng)南門,轉(zhuǎn)而西南上坡。一里,有橋跨溪上,曰南門橋。
《志》曰承恩。過橋,南上坡,一里,登坡,倚西山南行。三里,其塢自南來,有塔在塢東北山上,乃沿西山南下,半里,抵塢底。又半里,見有水貫塢中,石梁跨其上,是名土橋。即姚安水從西南峽中來,向東北峽去,橋北為大姚,橋南為定遠,蓋以是水為界也。
從橋南上坡,有村為定遠屯。入峽漸上,一里東轉(zhuǎn),半里上坡,半里,由坡南轉(zhuǎn),一里,是為賴山哨。于是南下,一里,抵東南坡頭。有岐,南行者為姚安府路,有海子在其東;東行者為赤草峰路。
逾坡東下一里,為赤草峰北村。
由村轉(zhuǎn)南,溯溪行一里,度橋而南,半里,隨赤草峰街子南行。一里,乃東上山。一里半,逾嶺東南下,其東又有塢自西而北,甚遙。
下坡半里,由西山東麓南行。二里,村落傍溪左右,皆為仡老村。
此定遠所屬。又東一里半,始傍西水岸南行。半里,東度小橋,遂由東麓南行。二里至鹿家村后,遂東上山。山半有岐,路從歧入峽,半里,渡溪東北上。一里,至妙峰山德云寺。寺門西向,南望煙蘿,后有夢庵亭。后五里,碧峰庵。
十一日待師未歸,看《藏》。宗昘慧大師《西方合論》。
十二日飯,仍西下山。二里,南行。二里,隨塢西轉(zhuǎn)。二里,有橋跨溪上,曰梁橋。度其北,即仡老村盡處也,其水自南來入,路從村西上嶺。一里半,逾坳西,行嶺上。
半里,有岐從西南下,誤從坡下直西。半里,乃改從岐西南行。
半里,漸下轉(zhuǎn)南,又一里,乃南下,半里,抵峽中。隨峽南去半里,有大路隨東峽來,小水隨之。西半里,入南峽。一里,有池在峽中。又一里半,峽分兩岐,從西南者,倚東嶺平上。一里,南逾坳。由坳轉(zhuǎn)而西,始見西塢大開,西南有海子頗大,其南有塔倚西山下。是即所謂白塔也。乃西南下坡,二里,有村在坡下,曰破寺屯。于是從岐直西小路,一里,渡溪。稍西南半里,有一屯當溪中,山繞其北,其前有止水。由其西坡上南行一里,是為海子北堤。由堤西小路行半里,抵西坡下,是為海口村。轉(zhuǎn)南,隨西山東麓行,名息夷村海子。三里,海子西南盡,有路直抵大山下,半里,為高土官家。由其西南入峽中,上坡一里半,有神廟當坡峽間。
又上半里,活佛寺臨其后。其西大山名龍鳳山,又名廣木山。
寺號龍華,僧號寂空。是日下午,寂空留止后軒東廂。其后有深峽下懸,峽外即危峰高峙,庭中藥欄花砌甚幽。墻外古梅一株,花甚盛,下臨深箐,外映重巒。是夜先訂約訂寂空,明晨欲早行,求為早膳。
白塔尚在寺東南后支岡上。岡東有白塔海子,其南西山下,又有陽片海子,其東又有子鳩海子,府城南又有大壩雙海子,與息夷村共五海子。
十三日昧爽起,飯已久待,遂飯而下山。二里,仍出土官家后,遂轉(zhuǎn)南行。一里,過格香橋,有小水自活佛寺后峽中來者,此峽正與白塔之岡,中格而對峙。
又南二里,有風自西界**而出,路盤其東垂,則又一海子匯其東南。從海子北堤東向行,半里,隨堤南轉(zhuǎn),一里半,抵海子東南盡處,遂東南行。四里,有岡自西而**,是為龍岡衛(wèi),盤岡東皆大聚。半里,過聚東行。一里,復南。二里,曲度乾底。
復南二里,則西山一峰,復突其南,遂漸抵東山,則南北成兩界焉。又南五里而入姚安府北門,歇青蓮庵。
青蓮碑記曰:“東煙蘿,西金秀,南青蛉,北曲折。”
姚安府南隨峽上一百四十里,鎮(zhèn)南州;東逾大山一百四十里,定遠縣;西逾小坡一百二十里,北隨大塢下一百二十里,白鹽井。
姚安東西兩界,皆大山夾抱,郡城當其南,西界最辟,直北二十五里,兩界以漸而束,各有支中錯如門戶焉。中有小水,西自鎮(zhèn)南州界北來,至郡北屢堰為湖,下流繞北峽之門而出,所謂青蛉川也。
十四日飯于青蓮。日色已高,循城南一里半,為觀音寺。轉(zhuǎn)北過西門,共一里,抵舊西門。二里半,抵西麓,是為古寺山,以有古寺在山之東半也,即《志》所稱祥龜寺也。
二里,逾頂下,其西環(huán)塢北口,則羊片湖在焉。西下一里半,行塢中。一里半,有坊當塢中,曰羊片屯。西過半里,轉(zhuǎn)南半里,又西南半里,抵小山之麓。從其南塢西入一里半,又西上一里半,有岐焉:西北者,入山樵牧者所經(jīng);西南盤嶺者,大道也。盤嶺上一里半,逾其頂,是為當波院,而實無寺宇,乃南來之脊,北度而東,為古佛寺大山及大姚西界諸山也。于是西南下二里,有小水南流,隨之南入箐。又東一里半,轉(zhuǎn)而西一里半,峽始開。稍北盤坳一里,復西南下坡。
三里,峽中溪自南而北注,有橋跨之。度橋,遂循西山南向溯水行。二里,飯于村家。又南向行二里余,其峽自西來轉(zhuǎn),水亦從之,于是折而入,是名觀音箐。管中止容一水,西溯之入二里,有觀音堂,其前堰水甚泓澈,其側(cè)石亦崡岈。又西三里,乃南上山,甚峻。二里,陟其脊,乃東南下。一里,抵峽中,遂循坡西南下,二里,抵景聚橋。橋上有亭,橋下水乃西來小流也。過橋三里,是為彌興,居集甚盛。又南半里,轉(zhuǎn)西一里余,有公館神廟在岡上。由其前西南半里,轉(zhuǎn)而西,于是連逾三坡,下陟三峽,共九里,有村懸西坡上,是為孫家灣,宿。
十五日昧爽,飯而行,霜寒殊甚。南上坡,溯小流入。五里,盤一坡,坡下有洞甚束,其東北人家,曰尾苴村。
稍西轉(zhuǎn)南,是為龍馬箐。三里,有哨當澗東坡上,是為龍馬哨,有哨無人。山壑幽阻,溪環(huán)石隘,樹木深密,一路梅花,幽香時度常常有香味飄過。又南一里,隨峽轉(zhuǎn)西。一里,有一峽自南來,甚深隘;一峽自西來。仍循北山行西來峽上,一里出峽,乃成塢焉。西向平下一里,有村當其西,是為大大苴村。西行二里,抵西山下,遂西上坡。半里,逾坳,北下陟塢,西北半里,是為小大苴村。
由其南半里,轉(zhuǎn)而北上坡。
循西峽行二里,下渡澗中小水,即西上嶺,甚峻。三里半,逾嶺頭。西行脊上,或南峽上,又臨北峽,再平再上,三里余,則盤西嶺之東,北轉(zhuǎn)二里,逾其脊,此最高處也。東望煙蘿東界尖山,在錢章關(guān)者,隱隱連妙峰,而西界南突之山亦見;惟北望活佛寺大山,反為孫家灣后山所隔,不可見。又西二里,當西突之處,有人守哨焉,是為老虎關(guān)哨。哨西下半里,行坡間一里半,是為打金莊牌界。又西一里半,逾坡,又西上一里半,是為絕頂,有公館,東南之峽,至是始窮。其脈自南天申堂后,直北分支來,東度老虎關(guān)而北。于是西向稍下,半里,度一坡,半里,逾其巔。從巔西行一里,遂西望四十里外,層山一重西繞,又高峰一帶南環(huán)者,皆大脊也,其東有小脊二重內(nèi)隔,外有遠峰二抹西浮有淡淡的兩峰影子在西邊浮現(xiàn),不知為點蒼為雞足也。于是西下頗坦,五里下至峽中,是為五里坡,有水自南而北,小石梁跨之。度而西,盤西山南峽入,一里,又躡坡而上,一里,凌其巔。一里半稍下,平行嶺上。二里余,西向下,有溪自西南來,北向去,亦石梁跨之,是為普昌河。西上坡半里,為巡司。半里,復上一山脊。由脊西行四里,乃下,一里而抵普淜píng。
十六日由普淜西北行。二里,渡一水,一里,又渡一水,乃西上坡。二里,逾坡上,一里,脊上平行,三里,為金雞廟。又西二里,為界坊,乃姚州、小云南界。又西行嶺上五里,至水盆哨,乃西北稍下,即見南界水亦西流,出鼻窗廠而下元江矣。乃隨北山臨南峽西行。二里,山坑南墜峽,路隨西脊過,有村當脊間,是為水盆鋪。
蓋老龍自西南來,從此脊北度,峙為一峰,其東南又折而南為水盆鋪,惟中央一線,南流下元江云,鋪西北上有關(guān)帝廟,就而作記,聽聽憑顧仆同行李先去。久之,乃隨大道西二里,則嶺北山下,亦下墜成西向之峽。于是循南峽之頂西徑峽北所起尖山,是為青山,至是其西橫拖而去。于是循南峽之頂西行。二里,忽見路北墜峽西去,路由其峽南嶺脊行,于是與峽北之尖山,又對峽分流,西注云南,而北下金沙矣。始知大脊自九鼎南下,至洱海衛(wèi)城南青華洞東度,又聳而南為水目山,其南又東轉(zhuǎn)為天華山,即云南川壩子南兜之山也。從天華東北轉(zhuǎn),數(shù)起而為沫滂東嶺,又東過公館而度水盆鋪,北聳為青山,其形**而西垂川中,故自打金莊嶺望之,僅為北尖峰,而至此又橫夾而西。然是山西北二支,皆非大脊也;大脊即從東南水盆哨過脈,遂東南迤邐于天申宮南,又東至沙橋站分脊焉。
所過水盆哨、鋪之南間,相去不過二里,忽度其脊南,又度其脊北,至由峽南嶺稍上稍下,西南二里,公館當其頂。又西下西上,再從嶺脊西行八里,脊自西南來,至此稍突而北,乃轉(zhuǎn)而北緣之。二里,又西南下,始追及前行行李。于是遂出山之西崖,見其西塢大開,于是直下,五里及麓,為沫滂鋪。
西截塢八里,有二石梁東西跨,其下皆涸干,而川水實由之北注。又西二里,過大水堰塘。堰稍北,復西十里,抵西山下,為小云南驛,宿。
十七日昧爽飯。詢水目寺在其南,遂由岐隨山之東麓南行,盤入其西南塢中。
共五里,有水自山后破峽南出,即洱海衛(wèi)青海子之流也,是為練場村,村在水西。渡橋西,復沿山而南,一里半,為溫泉,其穴西向。待浴婦,經(jīng)兩時乃浴。
仍南沿而麓半里,又盤其山之南塢入,有溪自塢東出,即水目之流也,始見水目山高峙于西。溯水西入,見其西又大開南北之塢。橫截其間,五里,抵西山麓,有村甚大,曰冉家屯。
由其后西向上山,于是有溪流夾村矣。
西上逾一嶺,二里稍下,涉一澗。其澗自南而北,溯之南上。山間茶花盛開。
又二里余,為水目寺。
余誤從其南大路,幾逾嶺,遇樵者,轉(zhuǎn)而東北下,半里,入玉皇閣。又下,觀倒影,又下,過普賢寺,又下,遇行李于靈光寺,遂置于寺中樓上。慧然乃西至舊寺訪無住,方在上新建住靜處,不值。舊寺有井,有大香樟,有木犬,有風井,有塔。由其后上無影庵,飯于妙忍老僧靜室。暮過觀音閣,觀《淵公碑》,乃天開十六年(公元120年)楚州趙祐撰者。
十八日往無住處。
午過徽僧戒月靜室,飯。
下午,觀慧然新樓花卉。
十九日早,雨雪。
無住苦留,因就火僵臥。
上午,雨雪倏開,再飯,由山前東北下。五里,下山,過一村。北向二里,逾一坡。又二里,過一小海子,其北岡上有數(shù)家,曰酒藥村。一里,越之,乃陟塢循東山北向行。五里,即青海子之西南涯也,遂與小云南來之大道遇,于是由青海子西涯西北向行。八里,則南山再突而北,瀕于海,路或盤環(huán)繞之,或逾之。又五里,為狗村鋪,坊名瑞禾,館名清華。其處北向洱海衛(wèi)城八里,西向白崖城站四十里。余從西路四里觀清華洞。洞北有路西過嶺,此白崖道;洞南有塢南過脊,此滅渡道。余出洞,循西山仍北行,六里,入衛(wèi)城南門。顧仆亦至。出西門宿。
二十日飯而行,猶寒甚而天復霽。由西門北向循西山行,五里,抵一村,其北有水自西峽出,遂隨之入。一里余,稍陟坡,一里余,有村在澗西,曰四平坡。北轉(zhuǎn)五里,渡溪橋,又北上三里,為九鼎山寺。又二里陟其巔,飯。下午,從東北下,三里,過北溪橋,仍合大路,循梁王山西麓西北溯流入。五里,梁王村。北八里,松子哨。行半里,溪西去,路北上,半里,逾嶺。又東北下者五里,則溪復自西來,又有一小溪,自幕山北麓來與之合,乃涉其交會處,是為云、賓之界。又東二里,為自北關(guān),已暮。又東二里半,渡澗橋之北。又東半里,轉(zhuǎn)北一里半,為山岡鋪,宿。
二十一日平明,行大塢中。北向十里,其西為賓居。
又北五里,有小水出田間。又北三里,有澗自西峽出,隨之北二里,為火頭基。西北連渡二溪,又北五里,總府莊。又北三里,賓川州在東坡上,東倚大山,西臨溪流,然去溪尚里許;其濱溪東岸者,曰大羅城。令行李先去,余草記西崖上。
望州北有岡自東界突而西,其北又有岡自西界突而東,交錯于塢中,為州下流之鑰,溪至是始曲折瀠之,始得見其形焉。又北三里半,逾**之岡,則見有村當其北麓,是名紅帽村。溪自東南瀠**之岡,西轉(zhuǎn)而瀠于村之前,其前又開大塢北去。仍循西山北行,五里,漸轉(zhuǎn)而西,于是岐分為二:東北隨流遵大塢直去者,由牛井街通浪滄衛(wèi)道;西北從小塢逾嶺者,由江果往雞足道。余初由山岡鋪北望,以為東界大山之北嶺即雞足,而川中之水當西轉(zhuǎn)出瀾滄江。至是始知賓川之流乃北出金沙江,所云浪滄衛(wèi)而非瀾滄江也;其東界大山,乃自梁王出北轉(zhuǎn),夾賓川之東而北抵金沙,非大脊也。
從小塢西二里,逾西界之脊,始見雞足在西,其高與東界并,然東界尤屏亙,與雷應(yīng)同橫穹半壁云。從脊上南望,其南五德山橫亙天南,即前洱海衛(wèi)所望九鼎西高擁之山,其上有雪處也,至是又東西橫峙;其東又聳幕山,所謂梁王山也;二山中坳稍低,即松子哨度脊而北處也。從嶺西行三里,稍北下,有溪自西而東,注于賓川大溪,架梁其上,覆以亭,是為江果村,在溪北岸,其流與火頭基等。時日甫下午,前向東洞尚三十五里,中無托宿,遂止。
二十二日昧爽,由江果村飯,溯溪北岸西行。其溪從西峽中來,乃出于雞山南支之外,五福之北者,洱海東山之流也。四里,登嶺而北,寒風刺骨,幸旭日將升,惟恐其遲。盤嶺而北一里半,見嶺北又開東西塢,有水從其中自西而東,注于賓川大溪,即從牛井街出者。此塢名牛井,有上下諸村,其水自雞足峽中來,所謂盒子孔之下流也。于是西向漸下,一里半而抵塢中。又西一里過塢中村后,在坊曰“金牛溢井”,標勝也。
土人指溪北岡頭,有井在石穴間,云是昔年牛從井出處也。又西二里,復逾岡陟峽,蓋其山皆自南突出,瀕溪而止,溪東流瀠之,一開而為煉洞,再開而為牛井,此其中突而界之者。
盤峽而上,迤邐西北,再平再上,五里,越嶺而復得塢。
稍下一里半,有坊在坡,曰“廣甸流芳”。又一里半,復過一村后,此亦煉洞最東南村也。又北二里,有村夾道,有公館在村頭東北俯溪,是為煉洞之中村。其北二里,復上嶺。二里,越之而北,有坊曰“煉法龍?zhí)丁保贾涞赜邢U龍,有煉師,此煉洞所由名也。
又北二里,村聚高懸,中有水一池,池西有亭覆井,即所謂龍?zhí)兑病I钏奈逭桑笠嗳缰灰绮缓裕盀l于塘,土人浣于塘而汲于井。此雞山外壑也,登山者至是,以為入山之始焉。其村有親迎者,鼓吹填街。余不顧而過,遂西北登嶺。
五里,有庵當嶺,是為茶庵。又西北上一里半,路分為二:一由嶺直西,為海東道,一循峽直北,為雞山道。遂北循之。稍下三里而問飯,發(fā)筐中無有,蓋為居停所留也。又北下一里,有溪自西南峽中出,其峽回合甚窅yǎo深遠,蓋雞足南峽之山所泄余波也。有橋亭跨兩崖間。越其西,又北上逾嶺,一里,有哨兵守嶺間。又北一里,中壑稍開,是為拈花寺,寺東北向。余餒lěi饑餓甚,入索飯于僧。隨寺北西轉(zhuǎn),三里,逾岡之脊,是為見佛臺。由此西北下一里,又涉一北下之峽,又西逾一北下之脊,始見脊西有塢北墜,塢北始逼雞山之麓。蓋雞山自西北突而東南,塢界其中,至此塢轉(zhuǎn)東北峽,路盤其東南支,乃谷之綰會處也。
西一里,見有坊當?shù)雷螅缒仙絺?cè),知其內(nèi)有奧異。訊之牧者,曰:“其上有白石崖,須東南逾坡一里乃得。”余乃令行李從大道先向雞山,獨返步尋之。曲折東南上,果一里,得危崖于松箐之間。崖間有洞,洞前有佛字,門北向,鑰不得入。乃從其西逾窒阻塞徑之棘以入,遍游洞閣中。又攀其西崖探閣外之洞,見其前可以透植木而出,乃從之下,一里仍至大路。又西北二里,下至塢中,渡溪,是為洗心橋,雞山南峽之水,西自桃花箐、南自盒子孔出者,皆由此而東出峽,東南由煉洞、牛井而合于賓川者也。溪北雞山之麓,有村頗盛,北椅于山,是為沙址村,此雞山之南麓也。于是始迫雞山,有上無下矣。
從村后西循山麓,轉(zhuǎn)而北入峽中,緣中條而上,一里,大坊跨路,為靈山一會坊,乃按君宋所建者。于是岡兩旁皆澗水冷冷,喬松落落。北上盤岡二里,有岐,東北者隨峽,西北者逾嶺;逾嶺者,西峽上二里有瀑布,隨峽者,東峽上二里有龍?zhí)叮黄僦奔礊榇笥X,潭之北即為悉檀。余先皆不知之,見東峽有龍?zhí)斗唬鞆闹1P磴數(shù)十折而上,覺深窅險峻,然不見所謂龍?zhí)兑病S庖话鍢颍妷]北有寺,詢之,知其內(nèi)為悉檀,前即龍?zhí)叮駷檑忠印r余期行李往大覺,遂西三里,過西竺、龍華而入宿于大覺。
二十三日飯于大覺,即東過悉檀。悉檀為雞山最東叢林,后倚九重崖,前臨黑龍?zhí)叮皠t回龍兩層環(huán)之。先是省中諸君或稱息潭,或稱雪潭,至是而后知其皆非也。弘辨、安仁二師迎飯于方丈,即請移館。余以大覺遍周以足疾期晤相約見面,于是欲少須之等待。乃還過大覺,西上一里,入寂光寺。住持者留點。此中諸大剎,惟此七佛殿左右兩旁俱辟禪堂方丈,與大覺、悉檀并麗。又稍西半里,為水月、積行二庵,皆其師用周所遺也,亦頗幽整。
二十四日入晤遍周,方留款而弘辨、安仁來顧,即懇移寓。遂同過其寺,以靜聞骨懸之寺中古梅間而入。問仙陀、純白何在,則方監(jiān)建塔基在其上也。先是余在唐大來處遇二僧,即殷然以瘞yì埋葬骨事相訂。及入山,見兩山排闥tà門,東為水口,而獨無一塔,為山中欠不足事。至是知仙陀督塔工,而未知建于何所。弘辨指其處,正在回龍環(huán)顧間,與余意合。飯后,遂東南二里,登塔基,晤仙陀。
二十五日自悉檀北上,經(jīng)無息、無我二庵。
一里,過大乘庵,有小水二派,一自幻住東,一自蘭陀東,俱南向而會于此,為悉檀西派者也。從二水之中蹶坡上,二里余,東為幻住,今為福寧寺,西岡為蘭陀。幻住東水,即野愚師靜室東峽所下,與九重崖為界者;幻住西水,即與艮一蘭陀寺夾塢之水,上自莘野靜室,發(fā)源于念佛堂,而為獅子林中峽之水也。
循東岡幻住旁,北向一里而得一靜室,即天香者。
時寺中無人,人訊莘野廬,小沙彌指在盤崖杳藹遙遠不可見的山霧間,當危崖之西。乃從其后躡崖上,穿林轉(zhuǎn)磴,俱在深翠中,蓋其地無喬松,惟雜木繽紛,而疊路其間,又一景矣。數(shù)十曲,幾一里,東躡岡,即野愚廬;西緣崖度峽,即莘野廬道。
于是西向傍崖,橫陟半里,有一靜室高懸峽中,戶扃門戶關(guān)閉莫入,是為悉檀寺庫頭所結(jié)。由其前西下蘭陀寺,躡其后而上,又半里而得莘野靜室。時知莘野在牟尼山,而其父沈翁在室,及至而其門又扃,知翁別有所過,莫可問。遂從其左上,又得一靜室。主僧亦出,有徒在,詢之,則其師為蘭宗也。又問:“沈翁何在?”曰:“在伊室。”問:“室何扃?”曰:“偶出,當亦不遠。”余欲還,以省中所寄書畀之。其徒曰:“恐再下無覓處,不若留此代致也。”從之。又從左峽過珠簾翠壁,躡臺入一室,則影空所棲也。影空不在。乃從其左橫轉(zhuǎn)而東,一里,入野愚靜室,所謂大靜室也。有堂三楹橫其前,下臨絕壁。其堂窗欞疏朗,如浮坐云端,可稱幽爽。室中諸老宿具在。野愚出迎。余入詢,則蘭宗、影空及羅漢壁慧心諸靜侶也。
是日野愚設(shè)供招諸靜侶,遂留余飯。
飯后,見余攜書篋,因取篋中書各傳觀之。蘭宗獨津津不置,蓋曾云游過吾地,而潛心文教者。
既乃取道由林中西向羅漢壁,從念佛堂下過,林翳不知,竟平行而西。共一里半,有龕在磐石上,入問道。從其西南半里,逾一突嘴,即所謂望臺也,此支下墜,即結(jié)為大覺寺者。望臺之西,山勢內(nèi)遜,下圍成峽,而旃zhàn檀檀香林之靜室倚之。
峽西又有脈一支,自山尖前拖而下,是為旃檀嶺,即西與羅漢壁分界者。是脈下墜,即為中支,而寂光、首傳寺倚之,前度息陰軒,東轉(zhuǎn)而盡于大士閣者也。由望臺平行而西,又二里半而過此嶺。嶺之西,石崖漸出,高擁于后。乃折而北上半里,得碧云寺。寺乃北京師諸徒所建,香火雜沓,以慕師而來者眾也。師所棲真武閣,尚在后崖懸嵌處。乃從寺后取道,宛轉(zhuǎn)上之。半里,入閣,參叩男女滿閣中,而不見師。余見閣東有臺頗幽,獨探之。一老僧方濯足其上,余心知為師也,拱而待之。師即躍而起,把臂呼:“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且詮解詳細解釋之。
手持二襪未穿,且指其胸曰:“余為此中忙甚,襪垢二十年未滌。”方持襪示余,而男婦聞聲涌至,膜拜舉手加額,長跪而拜不休,臺小莫容,則分番迭換。
師與語,言人人殊,及念佛修果,娓娓不竭。時以道遠,余先辭出。見崖后有路可躡,復攀援其上。轉(zhuǎn)而東,得一峽上緣,有龕可坐,梯險登之。
復下碧云庵。適慧心在,以返悉檀路遙,留余宿。主寺者以無被難之,蓋其地高寒也。余乃亟下。南向二里,過白云寺,已暮**合。從其北傍中支腋行,路漸平而闊。二里,過首傳寺,暗中不能物看色。又東南一里余,過寂光。一里,過大覺。又東一里過西竺,與大道別,行松林間,茫不可見。
又二里過悉檀前,幾從龍?zhí)锻庀拢匾姛粲埃宿D(zhuǎn)覓。抵其門,則前十方堂已早閉不肯啟,叩左側(cè)門,乃得入宿焉。
二十六日晨起飯。弘辨言:“今日豎塔心,為吉日,可同往一看。幸定地一處,即可為靜聞師入塔。”余喜甚。弘辨引路前,由龍?zhí)稏|二里,過龍砂內(nèi)支。其腋間一穴,在塔基北半里,其脈自塔基分派處中懸而下。先有三塔,皆本無高弟也。最南一塔,即仙陀、純白之師。師本嵩明籍,仙陀、純白向亦中表,皆師之甥,后隨披薙tì,又為師弟。
師歸西方,在本無之前,本公為擇地于此,而又自為之記。
余謂辨公,乞其南為靜聞穴。辨公請廣擇之。又有本公塔在嶺北,亦惟所命。余以其穴近仙陀之師為便,議遂定。靜聞是日入窆biǎn埋葬。
二十七日(有缺文)余見前路漸翳,而支間有跡,可躡石而上,遂北上攀陟之。
屢懸峻梯空,從崖石間作猿猴升。
一里半,則兩崖前突,皆純石撐霄,拔壑而起,自下望之,若建標豎物作表識空中,自上凌之,復有一線連脊,又如瓊臺中懸,雙闕并倚也。后即為橫亙大脊。披叢莽而上,有大道東西橫山脊,即東自雞坪關(guān)山西上而達于絕頂者。因昔年運磚,造城絕頂,開此以通驢馬。
余乃反從其東半里,凌重崖而上。
然其處上平下嵌,俯瞰莫可見,不若點頭峰之突聳而出,可以一覽全收也。
其脊兩旁皆古木深翳,通道于中,有開處下瞰山后。其東北又峙山一圍,如箕南向,所謂摩尼山也,即此山余脈所結(jié)者。其西北橫拖之支,所謂后趾也,即南聳而起為絕頂者。
故絕頂自南壑望之,如展旗西立,羅漢九層之脊,則如展旗東立;自北脊望之,則如展旗南立,后趾之脊,則如展旗北立。此一山大勢也。若桃花箐過脊,又在絕頂西南峽中,南起為香木坪之嶺,東亙?yōu)楹套挚字梗c羅漢壁、點頭峰南北峙為兩界。此在三距西南支之外,乃對山而非雞足矣。若南條老脊,自香木而南走烏龍壩、羅漢壁、點頭峰,又其東出之支,非老干矣。山后即為羅川地,北至南衙,皆鄧川屬,與賓川以此山脊為界,故絕頂即屬鄧川,而曹溪、華首,猶隸賓川焉。若東出之摩尼,則北勝、浪滄之所轄,此又以山之東麓雞坪山為界者也。
從脊直北眺,雪山一指豎立天外,若隱若現(xiàn)。此在麗江境內(nèi),尚隔一鶴慶府于其中,而雪山之東,金沙江實透腋南注,但其處逼夾僅丈余,不可得而望也。[奇+書網(wǎng)-QISuu.cOm]
由脊道西行,再隆再起,五里,有路自南而上者,此羅漢壁東旃檀嶺道也;交脊而西北去者,此循后趾北下鶴慶道也;交脊而東北下者,此羅川道也,隨脊而西者,絕頂?shù)酪病?br/>
于是再上,再紆而北,又二里余而抵絕頂之下。其北崖雪痕皚皚,不知何日所積也。又南上半里,入其南門。門外墜壑而下者,猢猻梯出銅佛殿道;由北門出,陟后脊轉(zhuǎn)而西南下者,束身峽出禮佛臺,從華首門會銅佛殿道。而猢猻梯在東南,由脊上;束身峽在西北,由霤liù水槽中。此登頂二險,而從脊來者獨無之。
入門即迦葉殿。此舊土主廟基也,舊迦葉殿在山半。歲丁丑(公元1637年),張按君謂絕頂不可不奉迦葉,遂捐資建此,而移土主于殿左。其前之天長閣,則天啟七年海鹽朱按君所建。后有觀風臺,亦閣也,為天啟初年廣東潘按君所建,今易名多寶樓。后又有善雨亭,亦張按君所建,今貌其像于中。
后西川倪按君易名西腳蘧qú旅舍廬,語意大含譏諷。殿亭四圍,筑城環(huán)之,復四面架樓為門:南曰云觀,指云南縣昔有彩云之異也;東曰日觀,則泰山日觀之義;北曰雪觀,指麗江府雪山也;西曰海觀,則蒼山、洱海所在也。張君于萬山絕頂興此巨役,而沐府亦伺其意,移中和山銅殿運致之,蓋以和在省城東,而銅乃西方之屬,能剋即刻木,故去彼移此。
有造流言以阻之者,謂雞山為麗府之脈,麗江公亦姓木,忌剋剋,將移師雞山,今先殺其首事僧矣。余在黔聞之,謂其說甚謬。麗北雞南,聞雞之脈自麗來,不聞麗自雞來,姓與地各不相涉,何剋之有?
及至此而見銅殿具堆積迦葉殿中,止無地以豎,尚候沐府相度,非有阻也。但一城之內(nèi),天長以后,為河南僧所主,前新建之迦葉殿,又陜西僧所主,以張按君同鄉(xiāng)故,沐府亦以銅殿屬之,惜兩僧無道氣,不免事事參商不和睦,非山門之福也。余一入山,即聞河南、陜西二僧名,及抵絕頂,將暮,見陜西僧之叔在迦葉殿,遂以行李置之。其侄明空,尚在羅漢壁西來寺。由殿側(cè)入天長閣,蓋陜僧以銅殿具支絕迦葉殿后正門,毋令從中出入也。河南僧居多寶樓下,留余晚供。觀其意殊特別憤憤。余于是皆腹誹口頭上不說而心中不以不為然之。
還至土主廟中,寒甚。
陜僧爇火供果,為余談其侄明空前募銅殿事甚悉。
“今現(xiàn)在西來,可一顧也。”余唯唯應(yīng)答聲。
二十八日晨起寒甚,亟披衣從南樓觀日出,已皎然上升矣。晨餐后,即錄碑文于天長、善雨之間。指僵,有張憲副二碑最長,獨單獨一人不及錄。還飯迦葉殿。乃從北門出。門外岡脊之上,多賣漿瀹粉者。脊之西皆削崖下覆,豈即向所謂舍身崖者耶?北由脊上行者一里,乃折而西下,過一敝閣,乃南下束身峽。
巨石雙迸,中嵧成坑,路由中下,兩崖逼束而下墜甚峻,宛轉(zhuǎn)峽中,旁無余地,所謂“束身”也。
下半里,得小坪,伏虎庵倚之。庵南向,從其前,多賣香草者,其草生于山脊。
循舍身崖東南轉(zhuǎn),為曹溪、華首之道;繞庵西轉(zhuǎn),盤絕壁之上,是為禮佛臺、太子過玄關(guān)。余乃先過禮佛臺。有亭在臺東,亦中記,臺峙其前石叢起中,懸絕壑之上。北眺危崖,倒插于深壑中,乃絕頂北盡處也,其下即桃花箐,但突不能俯窺耳。其東南壑中,則放光寺在焉,其西隔塢相對者,香木坪也。是臺當絕頂西北隅懸絕處,凌虛倒影,若浮舟之駕壑,為一山勝處,而亭既傾敝,不容無慨。臺之北,崖壁倒懸,磴道斬絕,而西崖之瞰壑中者,萼瓣上迸,若蒂斯啟。
遙向無路,乃棧木橫崖端,飛虬qiú龍接翼于層巒之上,遂分蒂而蹈,如入藥房,中空外透,欲合欲分。穿其奧窟,正當佛臺之下,乃外石之附內(nèi)石而成者,上連下迸,裂透兩頭。
側(cè)身而進,披隙而出,復登南臺之上。仍東過伏虎,循巖傍壁,盤其壑頂。仰視矗崖,忽忽欲墮,而孰知即向所振衣躡履于其上者耶。
東南傍崖者一里余,有室倚崖,曰曹溪寺,以其側(cè)有水一泓,在矗崖之下,引流墜壑,為眾派之源,有似宗門法脈也。稍下,路分為二,正道東南循崖平去,小徑西下危坡。
余睇放光在西南壑,便疑從此小徑為是。西循之一里余,轉(zhuǎn)而北逾一嘴,已盤禮佛臺之下,其西北乃桃花箐路,而東南壑底,終無下處,乃從舊路返。二里,出循崖正道,過八功德水,于是崖路愈逼仄,線底緣嵌絕壁上,仰眺只覺崇崇隆隆而不見其頂,下瞰只覺窅窅冥冥而莫晰其根,如懸一幅萬仞蒼崖圖,而綴身其間,不辨身在何際也。
東一里,崖勢上飛,高穹如檐,覆環(huán)其下,如戶閾形,其內(nèi)壁立如掩扉,蓋其石齒齒皆墮而不盡墮之余,所謂華首門也。其高二十丈,其上穹覆者,又不知凡幾,蓋即絕頂觀海門下危崖也。門之下,倚壁為亭,兩旁建小磚塔襄之,即經(jīng)所稱迦葉受衣入定處,待六十百千歲以付彌勒者也。天臺王十岳士性憲副詩偈鐫壁間,而倪按院大書“石狀奇絕”四字,橫鐫而朱丹之。其效顰效仿耶?黥面耶比喻模仿?在束身書“石狀大奇”,在袈裟書“石狀又奇”,在兜率峽口書“石狀始奇”,凡四處,各換一字,山靈何罪而受此耶?
又半里,矗崖東盡,石脊下垂,有寺倚其東,是為銅佛殿,今扁其門曰傳燈寺,蓋即絕頂**,由猢猻梯下墜為此,再下即迦葉寺,而為西南支發(fā)脈者。寺東向,大路自下而來,抵寺前分兩歧:由其北峽登寺后猢猻梯,為絕頂前門道,余昨從上所瞰者,由寺前循崖西轉(zhuǎn),過華首門,上束身峽,為絕頂后門道,余茲下所從來者。蓋寺北為峽,寺西為崖,寺后猢猻梯由絕頂垂脊而下,乃崖之所東盡而峽之所南環(huán)者也。
寺北有石峰突踞峽中,有庵倚其上,是為袈裟石。余初不知其為袈裟石也,望之有異,遂不入銅佛殿而登此石。至則庵僧迎余坐石上。石紋離披作兩疊痕,而上有圓孔。僧指其紋為迦葉袈裟,指其孔為迦葉卓錫之跡。即無遺跡,然其處回崖外繞,墜壑中盤,此石綴崖瞰壑,固自奇也。僧瀹米花為獻,甚潤枯腸。余時欲下放光、圣峰諸寺,而不能忘情于猢猻梯,遂循石右上。半里,升梯。梯乃自然石級,有疊磴痕可以銜趾,而痕間石芒齒齒,著足甚難。脊左瞰即華首矗崖之上,右瞰即袈裟墜壑之端,其齒齒之石,華首門乃垂而下,此梯乃錯而上者,然質(zhì)則同也。上半里,數(shù)折而梯盡,仍從峽上。
問去頂迥jiǒng遠絕,乃返步下梯,由銅佛殿北東下峽中。
一里,橫盤峽底,有庵當其中,所謂兜率庵也,已半傾。
其后即絕頂與羅漢壁分支前突處,庵前峽復深墜。
循庵橫度,循左崖下半里,崖根有洼內(nèi)嵌,前有巨樹流蔭,并鶴峋居士詩碑。其前峽遂深蟠,路從其上,又分為兩:循右峽中西南下者,為迦葉寺、圣峰寺西支大道;循左崖下東向行者,為西來寺、碧云寺、羅漢壁間道。余時身隨西峽下,而一步一回眺,未嘗不神飛羅漢壁間也。下半里為仰高亭,在懸峽中,因圮pǐ損壞未入。
既下,又半里出峽,為迦葉寺,其門東向,中亦高敞。此古迦葉殿,近因頂有新構(gòu),遂稱此為寺云。入謁拜見尊者。從其前南向循岐而下,其路峻而大。兩丐者覆松為棚。曲折夾道數(shù)十折,一里余而至會燈寺。寺南向,入謁而出。東下半里,有岐西去者,放光寺道也。恐日昃zè太陽西斜不及行,遂不西向而東趨。其路坦而大,一里為圣峰寺。寺東向,踞分支之上。前有巨坊,后有杰閣,其勢甚雄拓。閣祀玉皇,今皆以玉皇閣稱之。從此北瞻西來寺,高綴層崖之上,屏霞亙壁,飄渺天半,其景甚異。出寺,東隨隴行,二里,過白云寺。又從其右東行一里半,過慧林庵,則左右兩溪合于前而隴盡。遂渡其左峽,東過大覺寺蔬園,一里,從息陰后逾中支之脊,從千佛閣前觀街子。街子者,惟臘底年底集山中,為朝山佛教徒到名山進行拜佛之節(jié),昔在石鐘寺前,今移此以近大覺,為諸寺之中也。
由街子東半里,過西竺寺,又二里余,入悉檀。
具餐后,知沈公事莘野乃翁。來叩,尚留待寺間,亟下樓而沈公至,各道表達傾慕之意。時已暮,寺中具池湯熱水候浴,遂與四長老及沈公就浴池中。池以磚甃,長丈五、闊八尺,湯深四尺,炊從隔壁釜中,竟日一整天乃溫。浴者先從池外挽水滌體,然后入池,坐水中浸一時,復出池外,擦而滌之,再浸再擦,浸時不一動,恐垢落池中也。余自三里盤浴后,入滇只澡于溫泉,如此番之浴,遇亦罕矣。
二十九日飯于悉檀,同沈公及體極之侄同游街子。
余市鞋,顧仆市帽。遇大覺、遍周亦出游,欲拉與俱。余辭歲朝往祝,蓋以其屆七旬也。既午,沈公先別去,余食市面一甌ōu小盆。
一里余,從大乘庵上幻住。一里入幻住,見其額為福寧寺,問道而出,猶不知為幻住也。
由其右過峽西北行,一里而入蘭陀寺,寺南向。由正殿入其東樓,艮一師出迎。問殿前所臥石碑。曰:“此先師所撰迦葉事跡記也。”昔豎華首門亭中,潘按君建絕頂觀風臺,當事者曳之頂,將摩鐫新記,艮一師聞而往止之,得免,以華首路峻不得下,因紆道置此。
余欲錄之,其碑兩面鐫字,而前半篇在下。艮一指壁間掛軸云:“此即其文,從碑譽寫而出者。”余因低懸其軸,以案就錄之。艮一供齋,沈公亦至。齋后,余度文長不能竟,令顧仆下取臥具。沈公別去,余訂以明日當往叩也。迨暮,錄猶未竟,顧仆以臥具至,遂臥蘭陀禪榻。顧仆傳弘辨、安仁語曰:“明日是除夕,幸爾主早返寺,毋令人懸望也。”余聞之,為凄然者久之。
三十日早起盥櫛梳頭而莘野至,相見甚慰。
同飯于蘭陀。余乃錄碑,完而莘野已去。遂由寺循脊北上,其道較坦,一里,轉(zhuǎn)而東,一里出莘野廬前小靜室。又半里而入莘野樓,則沈公在而莘野未還。沈公為具食,莘野適至,遂燕通“宴”招待客人其樓。義子躬執(zhí)爂,煨芋煮蔬,甚樂也。莘野懇令顧仆取臥具于蘭陀曰:“同是天涯,何必以常住靜室為分。”余從之,遂停寢其樓之北楹。其樓東南向,前瞰重壑,左右抱兩峰,甚舒而稱。樓前以桫松連皮為欄,制樸而雅,樓窗疏欞明凈。度除夕于萬峰深處,此一宵勝人間千百宵。薄暮,憑窗前,瞰星辰燁燁下垂,塢底火光,遠近紛挐ná相著牽引,皆朝山者,徹夜熒然不絕,與瑤池月下,又一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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