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冬天寒風(fēng)刺骨,空氣濕冷。
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烏黑的云層壓得很低。
沈織梨坐在書桌前,埋著頭做著語文試卷,試卷上密密麻麻工整又好看的字跡無一不在透露著女孩的心細(xì)與認(rèn)真。
女孩將最后一道閱讀理解的答案工整的寫完,目光移到了試卷下面的作文題目——
以“家人”為題寫一篇文章,不少于八百字。
沈織梨握著筆的手不受控制地一頓,睫毛也隨之微微顫抖了幾下,但很快又將眼底那一抹悲哀掩蓋住。
沈織梨五歲那一年,父母雙雙在工廠的爆炸中失去了生命,而她便被一直疼愛自己的爺爺接回了家中。
她的爺爺很是喜歡沈織梨,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爺爺對她更是百依百順。
正是因為這樣,沈織梨也是很喜歡黏在爺爺?shù)纳磉叀V灰鐾炅俗鳂I(yè),便一直纏著爺爺,讓爺爺給她講故事;又或者在炎炎夏日的夜晚里,和爺爺坐在門前的大樹下乘著涼,吃著西瓜,和爺爺講述著她天馬行空的想法......
不過就在前先日子里,一直撫養(yǎng)她長大的爺爺在早起遛彎時,突發(fā)腦梗倒在了馬路邊。
最后還是在路人的幫助下?lián)艽蛄?20將爺爺送到了醫(yī)院,只可惜錯過了最佳的救助時期,爺爺就這么被推進(jìn)了醫(yī)院的停尸房。
而沈織梨,則是在處理好爺爺?shù)暮笫轮螅粻敔斈贻p時的戰(zhàn)友蕭老爺帶到了京城蕭家大院中。
沈織梨的目光從卷面上移開,她緩緩地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陌生的環(huán)境,目光最終停留在了不停拍打著窗外的雨滴上。
她的思緒也隨之飄向了很久很久以前——
以前的冬季,她都會和爺爺坐在暖洋洋的炕上,爺爺帶著老花鏡,慈祥地看著她在每一道題目上寫下一個又一個正確的答案。
可是那場意外來的太突然,直到現(xiàn)在沈織梨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爺爺已經(jīng)去了天國。
想到這里,沈織梨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著快要涌出來的淚水,低下頭看著卷子上的作文題。
她猶豫地提起筆,卻在落下第一個字的時候,房門被人輕輕的敲響,隨之而來的是溫柔的女聲:
“沈小姐。”
這聲音對于沈織梨而言,再熟悉不過了。
是蕭家的傭人,更是從沈織梨踏入蕭家開始便一直勤勤懇懇照顧著她的人。
“周姨,進(jìn)來吧。”
細(xì)小的聲音從紅木門外傳來,得到準(zhǔn)許的周姨端著手里的水果,輕手輕腳地將把房門打開。
周姨一邊走進(jìn)房間,一邊說:“沈小姐,這是蕭老爺讓我送來的水果,說是看你學(xué)習(xí)太刻苦怕你累到。”
“謝謝周姨,”沈織梨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微笑,“麻煩周姨替我謝謝蕭老爺爺。”
說完,沈織梨看向那一盤色澤鮮艷的橙子,心中不由得有些許的酸楚。
她最喜歡的吃的水果那便就是橙子,爺爺在的時候,總是會笑著跟她說:“只要爺爺在,我們家小織梨就每一天都能吃到橙子。”
而如今,爺爺走了。
不過好在,蕭老爺也不知道從哪里知道她喜歡吃橙子的消息,每晚都會讓周姨送一盤切好的橙子給她。
“小姐,”周姨微微抿了抿唇,有些為難,“今天恐怕不行。”
沈織梨扭過頭有些疑惑地看向周姨:“為什么?”
沈織梨有些疑惑,之前的時候,都是讓周姨替自己給蕭老爺帶一句感謝的話語,而今天周姨卻沒有答應(yīng),這讓沈織梨不由得覺得奇怪。
周姨對上女孩疑惑的目光,趕忙解釋道:“今晚蕭先生要回老宅來,蕭老爺前邊還囑托我說要叫上沈小姐一起去客廳喝茶聊天呢。”
“蕭先生?”
“是的,蕭先生是蕭老爺?shù)莫?dú)子。前些年啊,蕭先生因為不想繼承蕭老爺?shù)墓径艿絿猓恐约旱哪芰ρ杆俚姆Q霸了整個商圈。一開始啊,蕭老爺可生氣了,后來見自己兒子的能力比他強(qiáng),也就沒再去計較這件事情。不過——”
周姨頓了頓:“這還是蕭先生在那次之后,第一次回老宅呢。”
沈織梨點了點頭,她對這位蕭先生并沒有印象,要說唯一有的,那邊就是蕭老爺放在客廳里的全家福中,有著位氣質(zhì)不凡的男子站在蕭老爺?shù)纳砗蟆?br/>
現(xiàn)在想來,照片中的那位男子就應(yīng)該是周姨口中的蕭先生吧。
周姨抬起頭看了一眼掛在墻上的時鐘,提醒著沈織梨:“沈小姐,馬上蕭先生就要回家了。你也快換件體面的衣服,跟老爺一起下去見一見。”
“周姨,我一個外來人......”沈織梨的臉上多出了幾分猶豫,“不太好吧。”
說到底,她不過是被蕭老爺接回來的,本就該在這個家庭里降低存在感,而不是去參與他們蕭家的家事之中。
“沈小姐,瞧您說的,”周姨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老爺可是說了,您進(jìn)了蕭家的門,便就是蕭家的人了。再說了,沈小姐來到蕭家,早晚都要認(rèn)識一下蕭先生。”
聽完周姨的話,沈織梨垂了垂眼眸,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頭。
見沈織梨點頭,周姨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fù)的笑容:“那沈小姐您先換衣服,我先去下邊給蕭先生準(zhǔn)備茶具,等到蕭先生來了,我上樓帶小姐一起去。”
沈織梨點了點頭:“好,麻煩周姨了。”
沈織梨換了一套純白色的加絨衛(wèi)衣,在周姨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蕭宅的客廳。
在下樓的時候,她的余光便瞥見了坐在沙發(fā)上男人的身影。不知為何,在那時候,她的心里有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與——
一點期待。
她被周姨帶下樓梯,低著頭來到蕭老爺和男人的面前。
蕭老爺見沈織梨來了,趕忙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露出和藹的笑容對著她說道:“來,坐爺爺這里。”
沈織梨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男人灼熱的目光,本就提起的心更加的緊張。
她咬了咬唇,還是乖乖地坐了過去。
剛坐下,沈織梨就聽見男人頗有些調(diào)侃的聲音:
“老頭,你這是從哪里拐來的孩子?”
蕭老爺微微瞪了一眼男人:“這是沈子承的孫女,她叫沈織梨,叫她織梨就好了。”
“沈子承?”男人端起放在茶幾上的茶杯,優(yōu)雅的喝了一口茶,語氣里有著點疑惑,“是你之前很要好的戰(zhàn)友?”
“嗯,”蕭老爺點了點頭,扭過頭看了一眼一直低著頭的沈織梨,隨后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子承走了,我也得替我的老戰(zhàn)友完成他的心愿吧,畢竟以前一起喝酒的時候,我可答應(yīng)了沈子承那老東西要替他照顧好他的孫女。”
沈織梨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的聽著爺倆的聊天。只是在聽起蕭老爺說起爺爺?shù)臅r候,她的心中還是有些酸楚與難過。
不過沈織梨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是默默低著頭聽著蕭老爺講述著和爺爺?shù)囊恍┦虑椤?br/>
“哦對了,”蕭老爺拍了一下自己的膝蓋,扭過頭對沈織梨說,“織梨啊,這位是爺爺?shù)膬鹤樱兴迨寰秃谩!?br/>
沈織梨乖乖的點了點頭,小聲地喊了一聲:“叔叔。”
蕭老爺還想要在說些什么,只是不合時宜響起的手機(jī)鈴聲打斷了他。
“你們叔侄兩先聊著,我接個電話。”
說完,他拿過放在昂貴紅木做成的茶幾上的手機(jī),轉(zhuǎn)身走到陽臺處接著電話。
坐在沙發(fā)上的男人看著女孩從來到客廳一直到現(xiàn)在都低著頭,就連剛才叫他的時候也沒見她抬起頭來,忍不住出聲:
“一直低著頭脖子不酸嗎?”
沈織梨搖了搖頭,聲音小的如同蚊子一般:“不、不酸。”
沈織梨拘謹(jǐn)?shù)刈谏嘲l(fā)上,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的放在膝蓋上,低著頭一動不動。
在外人看來就好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在挨訓(xùn)一般。
“怎么?不想知道叔叔長什么樣?”
男人不緊不慢的聲音傳進(jìn)沈織梨的耳朵里,帶著些調(diào)侃的語調(diào)卻讓沈織梨沒來由的紅了耳朵。
放在膝蓋上的手緩緩地抓緊握成了拳,沈織梨緊張的咽了咽口水,然后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向坐在自己不遠(yuǎn)處的男人。
抬起頭的瞬間,她便撞進(jìn)了男人那雙清冷又好看的眼眸中。
男人的神情寡淡,五官輪廓利落分明,臉上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看起來溫和卻又有些難以接近。
男人見沈織梨正盯著自己發(fā)呆,微微挑了一下眉,開口逗著她:“叔叔的臉上是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嗎?”
被抓包的沈織梨趕緊搖了搖頭,迅速的低下腦袋。
但她的臉上卻早已經(jīng)染上了一片淡淡的紅色。
“沒有嗎?”男人看著女孩害羞的模樣,眼底的笑意更為的明顯,“那小織梨怎么盯著叔叔的臉發(fā)呆呢?”
那聲低沉的“小織梨”配著男人緩慢又調(diào)侃的語調(diào),傳進(jìn)沈織梨耳朵里的瞬間,使她的心忍不住隨之微微一動。
沈織梨抿著唇?jīng)]有再說話。
接完電話的蕭老爺打開陽臺的門走了進(jìn)來:“蕭翎,國外的公司出了點問題,所以我要去國外一趟。”
蕭翎......
原來,這個男人的名字叫蕭翎。
沈織梨的心里默默的記下了這兩個字。
坐在沙發(fā)上的男人抬起眼眸瞥了一眼蕭老爺,不咸不淡的說:“去唄。”
“這一次我去國外的日子少則半年,多則一年,所以——”
蕭老爺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低著頭的沈織梨,有些不放心的嘆了一口氣:
“織梨需要你照顧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