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太太癟癟嘴。..cop>這些年她在大兒子家過得并不舒坦, 啥活兒都要干,但啥便宜也占不到,現(xiàn)在腿有些瘸了, 也吃不著啥好的,大兒媳王海玲處處欺壓她。
想著將來還是得靠大兒子送終,蘇老太太才一直忍著,可老二家的送來的餃子, 王海玲憑啥搶走?
窩著一肚子氣,蘇老太太回了房,并沒有跟王海玲爭執(zhí)。
可王海玲卻依舊氣得不行,把一碗豬肉水餃藏到碗柜里,她還對著蘇秀琴罵罵咧咧:“你說李大錢那時候咋沒有把蘇秀月給強了呢!現(xiàn)在她混得好了,村里人都等著看咱的笑話!你跟你哥都是沒出息的,我怎么就生了你們兩個蠢貨?”
蘇秀琴憋屈地看著她:“媽,上次的事兒秀月沒跟您計較,您就別提了,萬一被人知道是李大錢給了你錢你才故意把秀月引出來的,到時候村里肯定有人指指點點?!?br/>
王海玲冷笑一聲, 叉著腰:“我怕啥?她有啥證據(jù)?再說了, 不是你去喊的她, 你這會兒跟我吆喝啥?”
蘇秀琴瞬間不說話了, 王海玲瞅了她幾眼, 忽然打起了主意。
蘇秀月眼看著混出來了, 可蘇秀琴還是這幅樣子, 不行,她得想想法子。
村西頭的蘇家二房家,炊煙裊裊,秦蘭坐在院子里摘蔥,姚紅跟李銀霞在廚房里忙活,蘇家父子三人都出去下地了,如今麥子剛種下不久,但秋白菜秋蘿卜地里的草得除一除。
蘇秀月也在廚房里,在幫著燒火。她是打算在家里住一晚,明兒早上起來再去縣城里。
李銀霞一邊忙活一邊絮絮叨叨:“秀月啊,近來家里來好些人,要給你說親的真是要排到村口了,我琢磨著,要不你定下來一個?”
火光中,蘇秀月小臉蛋紅撲撲的,她失神了一瞬間但很快回歸正常:“媽,我不急,我先工作個一年再說?!?br/>
李銀霞舉著搟面杖站定了,她是打算做些肉餅晚飯吃的,但肉餅?zāi)睦镉刑K秀月的婚事重要?
“秀月,不是媽催你,你是不知道村里好些的男青年越來越少了,不少女孩子家里寧愿少要嫁妝也要嫁過去,雖然說現(xiàn)在人家中意的都是你,可你遲遲不愿定下來,有幾個愿意等你的?你今年二十一,明年就二十二了,年紀一大,往后啥樣還真就說不定了?!?br/>
蘇秀月沉默著沒有說話,大嫂姚紅見狀看出來蘇秀月似乎不大想談?wù)摶槭?,趕緊說道:“媽,秀月如今在城里工作,您真要給她找個鄉(xiāng)下小伙?您不怕委屈了秀月,我做大嫂的都怕委屈了她!”
這話說的李銀霞一皺眉,接著又是一笑:“你不說我都沒想起來!也是,說不定她表姑會給秀月介紹個城里人?”
姚紅生怕蘇秀月不高興了,借故讓蘇秀月去洗菜,把蘇秀月攆出了廚房。
李銀霞也看得出來,低聲嘆氣:“我也是為她好,她咋就不急呢,我聽說何健那混球跟那女的結(jié)了婚,孩子都有了!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說是何健也要去城里工作了,你說咱們秀月還沒有嫁人,他孩子都有了,他還是人嗎?”
“媽,他何健就是再好,也跟咱沒關(guān)系了。何況這人品行不好,真要把秀月嫁給他還不知道要吃什么苦。您放心好了,我瞧著秀月心里都清楚的很,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br/>
在外頭洗菜的蘇秀月,心里并沒有什么打算,她總覺得家里尚未脫貧,結(jié)婚干啥?
目前第一目標就是讓家里頓頓有肉!其他的往后再說!
因為蘇秀月買回來的豬肉不少,李銀霞切了半塊,做了一大碗干豆角燉豬肉,豬肉粉條湯,肉餅,小蔥炒雞蛋,還蒸了一大鍋米飯,滿滿當當一桌子,香味兒傳老遠。
蘇家正吃著飯,外頭忽然來人了,大伙兒定睛一瞧,竟然是幾百年沒登過門的王海玲以及蘇老太太!
蘇正富眉頭凝起來,站起來往外走了幾步:“娘,您咋來了?”
蘇老太太咳了兩聲,她其實不想來,當初鬧的很難看,說好了再也不用老二家養(yǎng)老,所以一分錢也沒給老二家,可現(xiàn)在王海玲硬是把她拉過來她也沒辦法。
見蘇家人不歡迎他們,王海玲陰陽怪氣地說:“喲,這親媽上門,還得需要理由嗎?說到底,咱媽還活著,來自己兒子家有什么不對嗎?”
關(guān)鍵時刻,李銀霞怒了,她直接在圍裙上擦擦手走出來,把蘇正富往后一拉:“孩子爸,你是男人,不要跟她爭,我來說。”
“當初分家!公婆啥都沒給我們,什么都給了老大家,也說好了,往后不需要我們養(yǎng)老!這些年我們也沒有恩斷義絕,過年過節(jié)哪次沒有送東西過去?你王海玲便宜占盡,現(xiàn)在跑來什么意思?老太太不能干活操勞了,你要甩爛攤子了?有本事把你手里的地和房子也交出來!”
王海玲也不甘示弱:“兄弟就是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呢!再怎么分了家,你們就不姓蘇了?咱媽把倆兒子養(yǎng)大,如今一直是我們做老大的孝敬他,你們啥都不干也過分了些!今天我們來也沒有別的事兒,咱媽說了,秀月在外混得出息了,可也不能忘了秀琴,明兒你們秀月去城里就把秀琴帶著,有秀月一口吃的,也得給秀琴一口吃的!”
聽到這話,蘇正富臉色一黑:“王海玲,你不來找我,我倒是要找你算算賬,上回李大錢盯上秀月,也是因為你叫了你家秀琴來喊秀月過去才出的事兒,我倒是想問問,王海玲你那回是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拿了李大錢的好處故意害我們秀月?”
王海玲心里一抖,旁邊的蘇秀琴腦袋低得快到土里了。
而蘇秀月一言不發(fā),她早就知道這件事跟王海玲有關(guān),但是那天蘇秀琴又折回頭去叫周明寬救自己,她也就沒有再計較。
再計較下去,不能把王海玲怎么樣,只會害慘了蘇秀琴。
“你,你放屁!警察都把李大錢判刑了,這事兒跟我有啥關(guān)系?是你們家蘇秀月自己犯賤發(fā)騷!怪不得旁人!”
這話剛落,李銀霞跳過去一巴掌打到了王海玲的臉上!
王海玲眼見著就要撒潑,蘇老太太終于忍不住倒在地上大哭起來:“作孽??!都是作孽啊!”
周圍住的鄰居趕緊都圍過來看熱鬧,王海玲挨了一巴掌好不委屈,惡狠狠地看著蘇老太太:“你小兒子敢打我,以后甭指望我給你養(yǎng)老!你就在你小兒子家養(yǎng)老吧!”
王海玲不怕丟人,可蘇秀琴卻覺得丟人丟死了,她死死抓住王海玲的褲腳:“媽,您就道個歉吧!要不是你,當初秀月也不會差點出事!”
王海玲震驚了,蘇正富直接命令自己的兒子:“把大門給關(guān)上!去叫你大伯和你爺過來!”
看熱鬧的人都被圍在了外頭,不一會蘇老頭和蘇家大伯也都來了。
蘇老太太還在地上哀嚎,蘇老頭厭煩地喝了一聲:“你嚎個鬼!整日里作,結(jié)果錢都給了白眼狼,嚎有什么用?”
蘇家大伯一愣:“爹,您是啥意思?說我跟海玲是白眼狼?”
蘇老頭痛心疾首地說:“當年你媽不顧一切把家產(chǎn)都給了你,可這些年你是咋對你爹媽的,你自己心里沒數(shù)么?我們老兩口一把年紀了還在給你們拼命干活,可飯都沒吃飽過!我們倆的地也都在你們老大家,按理說誰家日子也沒你家滋潤,這不是誠心虐待我們是啥?反倒是老二家,從來沒計較過啥,時不時送吃的去,老二家人多地少,那是從牙縫里扣出來的東西啊!”
一輩子怕老婆的蘇老頭說著竟然抹淚了。
蘇老太太一向跋扈,此時卻也沉默了,她的確被虐待得很厲害。
王海玲見二老都不向著自己,不禁又爬起來戰(zhàn)斗:“你們少給我裝可憐!吃我的住我的,現(xiàn)在開始賣我的賴!你們要是不想住我家,倒是問問老二一家愿不愿意伺候你?”
蘇老太太執(zhí)拗得很:“我得靠老大給我送終?!?br/>
她是非常非常傳統(tǒng)的人,認為沒有老大給自己送終,死后就無法順利投胎。
蘇老頭徹底忍不了了:“反正我是不住老大家了!我要帶著我的房子和地搬出來,老二愿意管我,我就住老二家,老二要是不愿意,我就單獨住!”
王海玲冷笑一聲:“房子別想,地你也別想!倒是你這個人,不想留愛上哪上哪去?!?br/>
蘇家大伯再混球,也不能看著自己媳婦這樣做,一把拉過來王海玲:“你閉嘴!既然咱爹說了,那就聽他的,老二家負責(zé)養(yǎng)咱爹,咱們負責(zé)養(yǎng)咱娘。房子給咱,咱爹的地給老二家,別在這鬧了,走!”
眼看著蘇家大伯帶著王海玲,蘇秀琴以及蘇老太太走了,蘇秀月看看蘇正富,再看看爺爺,誰也沒有說話。
蘇爺爺有些尷尬,站起身來:“那我就先走了?!?br/>
李銀霞雖然對公婆不滿,可這時候也不能放任他無處可去:“爹,您去哪?這么晚了不先吃飯?”
說著,蘇秀月去搬了板凳給蘇爺爺,蘇爺爺剛坐下,又忍不住落淚:“這些年,是我錯了……”
蘇正富沉默了一下:“您終歸是我爹,既然老大不管你,你就安心在這里住下好了。有我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br/>
看老二家不計前嫌,蘇爺爺顫抖著從懷里掏出來一只臟兮兮的塑料袋,扒開塑料袋,就看見里面赫然是一包錢!
“老二,你娘偏心,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但我也是攢了些錢的,這是一百塊錢,我在別處也放了兩百塊錢,想的就是有一天老大家的露出狐貍尾巴了,你們要是愿意管我,我就把這錢給你們。另外,明天就去大隊上找干部作證,以后我的地就屬于你們家的了。”
蘇正富趕緊拒絕:“爹,這錢您自己放著?!?br/>
蘇爺爺卻笑了:“你們要是不想收留我,那我就還自己留著?!?br/>
這話一說,意思很明顯了,蘇正富只得收下了這筆錢。
蘇爺爺算是正式留在了蘇老二家,蘇秀月私下叮囑李銀霞,一定不要對王海玲退讓,反正說出去王海玲也是沒理的。
而李銀霞自然也喜滋滋的,因為蘇爺爺當天晚上回去收拾行李的時候就把那二百塊錢帶過來了,這三百塊一拿,蘇家是要過一段好日子了!
至少飯食上面絕對有改進,秦蘭懷著孕,家里伙食的確是需要加強營養(yǎng)了。
第二天一大早,蘇秀月起身離開,她沒讓家里人送,獨自去了車站,剛出門一會就遇到了個熟人,是隔壁家的王彩鳳。
王彩鳳瞧見蘇秀月時,立即就有些不自然。
雖然說周明寬是很喜歡蘇秀月,可是蘇家根本瞧不上周明寬,這些日子不知道多少人往蘇家去給蘇秀月說親,李銀霞自豪得不行,處處炫耀那些人來說的男青年都是個頂個的好。
王彩鳳心里生氣,卻也沒有辦法,她只盼著周明寬跟劉局長的女兒能好上,這樣等周明寬結(jié)婚的時候,村里人定要嚇一大跳!
“王嬸兒,您起這么早,去下地???”蘇秀月笑著打招呼。
王彩鳳手里提著鋤頭,也對她笑:“是啊,去地里給白菜薅草。秀月,你這是去城里嗎?”
蘇秀月點點頭:“嗯我今天回去上班?!?br/>
王彩鳳走近她:“秀月你在城里有沒有聽說過劉局長?”
蘇秀月微微一怔,然后搖搖頭:“我上班挺忙的,沒注意過這些?!?br/>
王彩鳳立即就笑了:“你沒聽說過也是正常的,你不知道劉局長在縣城里是大人物,輕易不會讓人見著的。就是你明寬哥,都要跟劉局長的女兒談婚論嫁了,也都見不到劉局長幾回呢?!?br/>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沉默,蘇秀月不是很想接這個話,因為她并不知道周明寬跟劉局長的女兒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在周明寬那里借住的那幾天,她沒有見過什么劉局長的女兒,但王彩鳳是周明寬的親媽,說的話也有幾分可信度。
畢竟,她蘇秀月算是周明寬的什么人?
說著,王彩鳳拉起蘇秀月的手:“秀月啊,別怪我多管閑事,你也盡快找個好人定下來吧,你爸媽眼光高,可這眼光再高,咱也不能脫離現(xiàn)實了是不是?你是農(nóng)村長大的女孩子,我看近來村里人給你說的那些親事也都不錯,抓緊時間落實下來省的將來找不到對象!”
蘇秀月微微一笑:“王嬸兒,謝謝您,我怕來不及趕車,就先走了?!?br/>
王彩鳳還沒說夠,眼看著蘇秀月走了,這才滿意一笑。
她整日里被李銀霞給氣著,這回終于也能氣一氣蘇秀月,讓蘇秀月知道她爸媽是啥人!
蘇秀月說不上來心里是什么滋味,這些日子以來,那個傳說中的劉局長的女兒就像是個□□一樣,時不時地出現(xiàn)在自己的腦海里。
按理說,如果周明寬真的跟劉局長的女兒有戲,陳叔叔不會塞給自己紅包,雖然她已經(jīng)托周明寬把紅包還回去了。
感情的事情總是令人困擾,蘇秀月拍拍自己的臉,強迫自己在心里默默背誦英語單詞。
車站很冷清,她才等了一會車就來了,剛上了車,身后就有一個人氣喘吁吁地也跟著上了車。
“呼,還好趕上了!”
蘇秀月一愣,這不是秀琴嗎?
她眼神復(fù)雜地看著蘇秀琴:“秀琴,你咋來了?”
車子啟動,蘇秀琴掏出車費付給售票員,一邊對蘇秀月笑道:“我也去縣城。”
這個時候,售票員忽然盯著蘇秀琴說道:“你不是王海玲的閨女嗎?你這耳朵后面咋了?”
蘇秀琴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后,疼得皺皺眉,然后無所謂地說:“我媽打的?!?br/>
她說著拉著蘇秀月往后走:“咱倆坐下說?!?br/>
原來,蘇秀琴是被王海玲狠狠打了一頓,氣不過才決定去縣城冒險的,她覺得自己比蘇秀月還大一歲,何況蘇秀月在家十分受寵,她干慣了臟活累活,難不成出來之后自己還不如蘇秀月?
蘇秀琴眼神里帶著期待,也帶了些怯懦:“秀月,你說,我能找到工作嗎?”
車子已經(jīng)駛離村莊很遠,蘇秀月看著她,有些無奈:“秀琴,你首先得想的是,你去了縣城你住哪?”
蘇秀琴兩只手指堆在一起,猶豫了半晌:“我像你一樣,先去投奔表姑,或者,我去你那住幾天成嗎?”
蘇秀月宿舍里的確是有空的床位,或者兩人擠一張床都行,可王穎之前也告訴過蘇秀月,宿舍是不準帶人回去住的。
“秀琴,很抱歉,我那里沒辦法收留你,我住的是酒店的宿舍,不許帶人的。而表姑那里……你可以去問問,但是她家也不一定方便?!?br/>
蘇秀琴低垂著眼,耳后的淤青十分明顯,她聲音低落:“秀月,我實在不想再過以前的日子了,我想像你一樣賺錢,去城里,過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