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冰如也知道繞不過楊照，如此自行其是，無非是力求爭取主動，以便日后在兩家談判之時占有先機。換個角度來說，她根本就沒把張雨當(dāng)成一回事，直接打的是楊照的臉。
若非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任何一個官場老油子通常對吃相多少有點講究，絕對不會輕易被人一舉拿下。對于關(guān)乎原始積累的切身利益，張雨一點兒都不馬虎，心中早有盤算。
衛(wèi)冰如拜見江潤澤，總不可能直承其事、賄以銀錢，言辭隱晦之間，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說得清的。
這是一個很好的時間差。飯后，張雨拉過江成陽耳語幾句，為了避免王躍糾纏，又大方的將《弟子規(guī)》拿與了他，爾后悄然出門前往四海樓赴約。
當(dāng)楊照聽說衛(wèi)冰如徑直先行去了縣衙拜見江潤澤，禁不住恨聲道：“那天我們兩家是一同托你打聽，姓衛(wèi)的丫頭竟是如此急不可耐！難道連你的回復(fù)都等不及了么？我不相信她一開口，江大人就會應(yīng)承！她若以為能夠撇得開我們楊家，未免也太過天真了！”
張雨悠然笑道：“衛(wèi)小姐這叫雷厲風(fēng)行，也叫咄咄逼人，并非急不可耐。在她看來，我不過是個在縣衙教了幾天書的小小秀才，能有多大作用？就算打聽到了什么，對她不利的我只會告訴你，對她有利的我也不會告訴她，等我的回復(fù)有什么意義？”
“衛(wèi)小姐精明如斯，怎會那般天真的想要撇開楊家？她原就沒指望我能打聽到什么。那日與你一同相托，既是為了見識一下我的分量，心里也好有個底，同時委婉表明了與楊家合作的態(tài)度�！�
楊照聞言，心下稍安：“依你之見，衛(wèi)家到底是個什么合作態(tài)度？”
“在商言商��！”張雨不假思索的道：“大家都是為了賺錢，還能怎么合作？這年頭不是說誰先想到就是誰的，而是要看誰先做到，由誰來當(dāng)家作主。兩家合作謀利，賺多賺少怎么分成，講究的是實力與頭腦�！�
楊照后悔的道：“我應(yīng)該早些尋你商量的。下手慢了！”
張雨笑道：“慢了嗎？楊、衛(wèi)兩家對外是合作，對內(nèi)有競爭，不是那么簡單的，你急什么？自今日起，這事算我一份。”
楊照愣道：“莫非你心中已有計較？”
前世搞定官員的方法方式五花八門，開發(fā)商半哄半騙的促銷手段花樣繁多，可供“借鑒”的范例不勝枚舉。張雨沒殺過豬也見過豬走路，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諱莫如深的道：“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說服江大人，有十足把握保證你比衛(wèi)家賺得快、賺得多�！�
楊照喜道：“當(dāng)真？！趕快說來聽聽�！�
張雨答非所問的道：“關(guān)于這事，你有沒有一個完整的計劃？有沒有詳細的預(yù)算？哦，簡單來說，就是從開工到完工，你估計要多長時間？打算花多少錢？估計這些錢都會花在什么地方？新建的商鋪房舍，你是準(zhǔn)備自用、租賃、還是售賣？你預(yù)計能賺多少錢？”
楊照被問得有些懵了，思索片刻才說道：“大體輪廓與初步估算，我腦子里還是有的。如今八字還沒一撇，我哪會想得那般細致？動工之后，有許多事項都難以預(yù)料，誰又能算得那般精準(zhǔn)？”
張雨自信的道：“我能�！�
在外人看來，張雨或許與從前沒什么兩樣，但楊照對他受傷前后判若兩人的變化，心中早已驚覺。楊照深感困惑，卻又百思不得其解。佛家有“當(dāng)頭棒喝”之說，難道確有其事？
只聽張雨接著說道：“同樣的話，我會與衛(wèi)小姐也說一遍。”
楊照皺眉問道：“怎么？你今天還約了衛(wèi)小姐在此見面？……阿雨，你究竟是哪一頭的？這是想要待價而沽么？”
“我沒約她。但她一定會來�！睆堄甑ǖ男Φ溃骸氨硇�，稍安勿躁嘛！我當(dāng)然是你這一頭的，你說我想待價而沽也沒錯。你不要忘了，頭腦也是實力中的重要一環(huán)，否則怎會有智囊一說？我不僅要充當(dāng)粘合你們兩家合作的漿糊，還要成為你們誰都離不了的軍師。”
不過是看在你在縣衙教書、略有便利的份上，托你探一探江大人的口風(fēng)，不想你還蹬鼻子上臉的訛上我們兩家了！
楊照不禁暗自有些來氣：“阿雨，當(dāng)年若非楊家援手相助，你也難有今日。重修城隍廟本就與你毫無干系，你縱有萬般算計，只要我們置之不理，你豈不是白忙一場？我知道你對衛(wèi)小姐心懷愛慕，也想借機與她多加相處是么？就算你能博出個相互傾心、兩情相悅，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家世太過懸殊？衛(wèi)家僅此一女，別無男丁，張家也只有你一根獨苗，莫非你還愿入贅不成？”
張雨心下一冷，面上仍是不以為然的反駁道：“我是土生土長的渭南本地人氏，重修城隍廟關(guān)乎全縣百姓福祉，怎地與我無關(guān)？連你自己都說報與官府批允這道手續(xù)必不可少，我自問或許不足成事，敗事還是不難。你信不信我能把這事攪黃了？讓你們賠錢賺吆喝的落個干瞪眼！”
“再者，都說和氣生財，你打著重修城隍廟的幌子是為了什么？而我可以讓你們賺錢更快、更多、更順當(dāng)。我憑頭腦掙點錢，難道不應(yīng)該嗎？你是不是覺得，我就該當(dāng)一輩子受你楊家施舍？咱們好歹是姑表血親，你怎么就見不得我點好�。磕憧梢詫Υ酥弥焕�，我相信衛(wèi)小姐一定比你要理智許多�？蔀榱祟櫲斩髁x，這一次我保證不會將我腦子里的東西賣給她�！�
爾后一字一句的道：“但你最好記住，所謂恩義，用一次就少一次，總有一天會用完的。所謂家世，也就是你們心底高高在上的那種優(yōu)越感，其底氣來源無非是自認家財殷富而已。但是即便富可敵國，有誰又敢保證萬事不求人？表兄，須知**************，千金散盡還復(fù)來。用銀票扇人耳光的事，我奉勸你還是盡量少做�！�
抿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繼續(xù)說道：“至于衛(wèi)小姐，不就是個土財主家的獨生閨女嗎？倚仗她老子有個幾個小錢，難道還能成精么？說到家世，我乃良家子弟，身具秀才功名，將來前途無量，未必就辱沒了她衛(wèi)家？我的確是因她貌美而心生愛慕，相信你也不喜歡相貌丑陋的歪瓜裂棗。但其人品心地如何，尚需考量。如若為人刻薄冷酷，我還看不上眼呢！”
張雨雖然神色平靜，但這番話言辭甚是犀利，堪稱字字誅心。
張雨絕非忘恩負義之人。其實他對楊照的脾性、為人與能力一直都很認同，也非常珍惜二人之間的情誼。但他不愿在楊照面前，被“恩義”這兩個字壓得終此一生都直不起腰來。一碼歸一碼，實在沒必要為了報恩束縛了自己的手腳。
楊照頓時為之氣結(jié)，滿臉漲得通紅的不知如何作答。二人所處雅間之內(nèi)的氣氛，一時頗顯尷尬。
正在此時，茶樓小廝敲門進來問道：“楊少東，這位公子，衛(wèi)家小姐剛到樓下問詢二位是否在此。敢問二位，小人應(yīng)該怎生回話？”
在茶樓雅間約談，圖的是個隱秘與清靜。就算明知要找的人就在里面，小廝也會以“要看看才知道”這個職業(yè)化的借口，先行征求茶客的意見，以免徒自招惹不必要的事端。
張雨笑道：“當(dāng)然是歡迎衛(wèi)小姐芳駕光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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