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柳晗元帶著迎親隊伍前來,在門口一番鬧騰之后,吉時到了,江連偁背著江映雪將她送上了花轎,眾穿著紅衣的丫鬟們端出了蓮子紅棗茶,給迎親隊伍送上,喝過了糖水,然后迎親隊伍便帶著新娘子往荊州趕去,眾侯府賓客方可隨行,一同下荊州參加喜宴。
作為女方家長,老太太,大房、二房帶著一家子家眷都要參加婚禮,荊州路途遙遠(yuǎn),在長江以西,正常馬車趕路的話需要五天左右路程。
婚禮的儀仗隊在五月初六這一日出發(fā),江府的老爺小姐們則退后一天往荊州趕。
江府人員眾多,隊伍排了老長。
隊伍前,二房的嫡長子江連偁騎著一匹黑馬做開頭,而后是大房江植與二房江淮齊頭,連著下來是老太太甄氏的馬車,后面青布的一駕小車是陳氏和云氏共坐,后面幾駕松江布的馬車為兩個姑娘一輛,江彧清和江晚翠一駕,江仇妤與江沉魚一駕,江毓秀和江茗瑤一駕,還有幾個小的由嬤嬤奶娘帶著,光是后頭的丫鬟小斯就超過了五十人,一行人浩浩蕩蕩的。
傍晚,西天的落日輕盈的灑下一層緋紅的薄紗,將天將地將江河將山岳草木皆籠在一片明輝艷光中,飄移的云彩在江面投下婀娜的影,徐徐江風(fēng)拂過,與水草、葦影和著暮歌搖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滲出那壯麗嫵媚。
一片白帆輕輕破開那襲輕紗,輕盈的仿似游弋于天地間的一片白羽,又迅疾如一道白箭飛過江面。江邊,有人匆匆趕路,偶一抬首間不由被這瑰麗的晚霞江景所惑,停下腳步,目光迎著那片白帆。
漸漸近了,舟頭一道淺綠身影矗立于這緋芒霞光中,分外鮮明卻無違和感,這滿天滿地滿江的艷色仿就是為他而生的,有如蒙蒙紅霧中凌云挺立的蒼翠玉竹,綺艷華麗中更添一份清絕,如畫的暮色瞬間鮮活靈秀,江邊的人只覺又重返了人間。
“快聽,那女子的歌聲竟然如何動聽!”馬車?yán)铮嘣评疰ゾ鸵R車外湊去。
那女子明眸半闔,眼中波光瀲滟如花著露,端是明珠風(fēng)華,有攝魂奪魄之姿。
朱唇微啟,隨著古琴悠揚(yáng)之曲,緩緩而歌,聲初如山澗清泉,流珠碎玉,好似煙雨江南的女子那一口吳儂軟語,閉眼時仿佛可夢見草長鶯飛,拂堤春曉;漸隨琴音高。
仇妤不免心中感嘆,如此美麗的女子居然生在鄉(xiāng)野,真是糟蹋了。
那高昂的嗓子驚了水邊的白鷺向著天邊飛去,留下一湖波光粼粼倒映著晚霞的湖面。
溫潤婉轉(zhuǎn)。
心中涌現(xiàn)出這個詞語。
接近黃昏,人馬已至鳳凰鎮(zhèn),進(jìn)了小鎮(zhèn),江連偁率先下馬尋了客棧安頓眾人。
鳳凰古鎮(zhèn)綿亙逶迤于丘陵山脈深處,倚山而筑,環(huán)以石墻,瀕臨沱江,群山環(huán)抱,河溪縈回,關(guān)隘雄奇。
小鎮(zhèn)里,最有名的是鳳凰客棧,據(jù)說當(dāng)年皇帝游玩時沒去當(dāng)?shù)毓賳T家中而是喬裝成普通人住在這里。
傍晚,江仇妤出了客棧帶著三五小廝丫鬟徜徉在光可鑒人的鳳凰古鎮(zhèn)石板街道上,摩肩接踵的百姓沒有慣常鬧市中的喧囂,而是全都悄言細(xì)語地感受這古樸民居的無限韻致,仇妤心中感覺到了這超然人寰的寧靜,仿佛融入這小鎮(zhèn)就是小鎮(zhèn)的居民一樣。
如今的江仇妤再也不是那個一月二兩月銀的閨閣小姐了,她開了屬于自己的藥鋪和香坊,生意好的不像話,瞞著嫡母每月的收入十分可觀。
與盛京的繁華不同,街道上到處是攜了東西到鎮(zhèn)上來賣的,有賣針線香囊的,有賣糕餅糖果的,倒是齊全,都擺在街上之外,行人的必經(jīng)之處。
遠(yuǎn)處一陣喧嘩,仇妤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打發(fā)了小廝過去,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原來這鳳凰鎮(zhèn)后頭有一個小村,村里不似平常百姓干些種田插秧的活計,而是個奴隸村。
所謂奴隸村,就是村里的村頭從各地抓來逃犯或者朝廷罪犯家眷調(diào)教好了賣,賣之前都會烙印上屬于奴隸的標(biāo)記,這樣如果有外逃的,主人可以抓回去隨意打殺。
“那他們在干什么?”仇妤好奇的問那個小廝。
“回四姑娘,今天是販奴的日子。”
販賣奴隸就跟販賣工具一樣,這項生意無論在埠唐還是在別國都火的異常。主人對奴隸有生殺予奪的權(quán)利,奴隸的地位還不如一條狗。
“走!咱們?nèi)タ纯矗伯?dāng)漲漲見識。”江仇妤探頭望了望,再縮回頭時臉色平淡,波瀾不興。
主仆幾人又往前走了片刻,直到看見不遠(yuǎn)處一座搭起來的高臺才停下來。臺下?lián)頂D的人群摩肩擦踵,臺上一個衣著光鮮的中年男子手持木棍指點(diǎn)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不住吆喝:“有沒有人要啊,這么年輕的勞力只要五兩銀子,包您滿意!”
“沒意思,走吧!”江仇妤冷漠的看著臺上張揚(yáng)的男子和雙目無神的少年,扭頭看了眼身后滿是不忍的青云,拉起她就往人后擠。
仇妤以前畢竟生活在文明社會,只知道世界歷史上,人們因為戰(zhàn)爭、犯罪、破產(chǎn)、血統(tǒng)等原因成為奴隸,在成為勞動工具的同時也被當(dāng)成一種有價值的貨物進(jìn)行贈賜與交易。奴隸可以通過逃亡、贖身、立功等行為重新成為自由人。
盛京里所謂的販賣奴隸和清朝的買奴買婢差不多,無非就是窮人為求溫飽而到富人家為奴,與鳳凰鎮(zhèn)里的完全不同。
像江府里的丫鬟奴才還分三六九等,起碼還有人生自由可言,有些一等丫鬟的用度早已超過外面普通人家養(yǎng)的小家碧玉,低等的奴才雖然卑賤,卻還在眼中保留了最后一絲光彩,不似臺上那少年的完全絕望,像是死去多時再找不到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就在仇妤調(diào)頭時,少年已被買走,那男子又從臺下提上一人,然后毫不憐惜的扔到臺上。
清脆的叮當(dāng)聲從身后傳來,江仇妤一愣,以為是鈴鐺的響動,尋聲回頭看去卻發(fā)現(xiàn)不過是被扔上臺之人所帶的手銬腳鐐發(fā)出的聲音。與此同時,仇妤的視線被強(qiáng)烈的光晃過,幾乎睜不開眼。
才緩過勁兒才看清竟是臺上奴隸那一頭銀色長發(fā)被陽光照射,閃出的強(qiáng)光,微微一愣。
“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啊,大家快來看呀,稀有品種的奴隸,長的不錯還很年輕。”那奴隸主一把抓住奴隸的長發(fā),向上掀起,露出張還略微帶著稚氣的妖媚面容。長長的睫毛下,一雙冰冷清澈的雙眼冷漠的環(huán)顧四周。
明明他衣裳破舊,手腳俱帶著鐐銬,樣子狼狽萬分,但那雙眼凝望四方的感覺卻像帝王在巡視士兵,孤傲又高冷的威儀不容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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