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像是被鋒利的小刀割裂成兩半，神婆和土人們的一邊是彩色的，銅雀的一邊則是黑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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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銅雀聽了臉色大變，忍不住后退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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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室族人個(gè)個(gè)天縱英才，你銅雀更是不世出的智者。幾乎沒怎么學(xué)過操鯨之術(shù)的你花言巧語騙去此物，只花七天七夜冥想，靠著本有的知識(shí)觸類旁通，今日竟然也能操縱群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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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婆一字一頓地說出這些話，看似口氣縹緲輕盈，每個(gè)字卻都如同是重錘將楔子釘進(jìn)銅雀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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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銅雀目瞪口呆，他不知這面具后究竟是怎樣的人，手心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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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閣下是何人，從哪里聽到這般毫無根據(jù)的傳言？”銅雀穩(wěn)定心神，沉下聲問神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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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婆用如炬的目光盯著銅雀看了看，忽然從面具后發(fā)出“嘰里咕?！钡钠婀致曇?。這聲音不似任何一種語言，既如鳥雀鳴叫，又像是獸類低鳴。銅雀一怔，縮在袖子里的雙手交叉緊扣，挺直了腰也用類似的聲音回復(fù)。兩人來言去語似乎是在對(duì)話，旁人又無法聽懂，建文猜測(cè)這大概是已失傳的某種秘密宗派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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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gè)人交談了一會(huì)，神婆忽然轉(zhuǎn)向周圍的土人們，高聲用土語向他們說什么，趁著這個(gè)當(dāng)口兒，銅雀袖手溜回來，臉上表情還是一副迷茫不知所謂，腦袋挺不住的直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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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文趕緊迎上去，拉住銅雀的袖子問：“你們剛剛在說什么？現(xiàn)在這神婆又在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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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銅雀還是一個(gè)勁晃腦袋，仿佛沒聽到建文的話。建文只好又問一遍，銅雀這才如夢(mèng)初醒般的張皇看著建文，然后說道：“這神婆甚是邪性，不知為何知道我很多事……當(dāng)然，也不都是真的，你們聽了也不要放在心上?！?br/>　　?
　　??“那她后來和你說的是什么語言？我們?cè)趺绰牪欢俊苯ㄎ膶?duì)剛剛兩人的交談充滿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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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gè)？是這樣啊，這世上只有極少數(shù)人懂得操控鯨魚之術(shù)，他們被稱為‘操鯨人’。操鯨人之間有一套介于人言和鯨言之間的語言，只有我等自己聽得懂。那婆娘居然會(huì)說這種語言，更怪的是，她似乎對(duì)我很是熟悉……”銅雀說到這里，目光變得游移不定，嘴里一個(gè)勁地說“怪怪怪”，完全沒有了平時(shí)沉穩(wěn)狡黠的模樣，就似個(gè)回家路上丟了鋤頭，又回憶不起丟在何處的淳樸老農(nóng)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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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說著，包圍建文等人的土人們熱情地歡呼起來，他們將手中武器高高舉過頭頂，嘴里發(fā)出“喔喔”的尖叫，有的還扭著屁股開始跳舞。很快，在首領(lǐng)的帶領(lǐng)下，他們以這幾個(gè)外來人為內(nèi)核排成七八個(gè)大圈，朝著各自不同的方向跳舞旋轉(zhuǎn)，齊聲高唱古怪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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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勢(shì)變得太快，把建文完全搞蒙了，七里手不離刀柄，哈羅德驚慌失措，只有騰格斯看起來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在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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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怕莫怕，”銅雀看到眾人的緊張樣子，干笑了兩聲說道：“我和那婆娘說完后，她答應(yīng)幫我們了。這班土人是在跳感謝祖先的舞蹈?！?br/>　　?
　　??“唱完莫不會(huì)燒上大鍋開水，請(qǐng)?jiān)鄣热氘Y……”哈羅德想起在東南海島上見過的食人部落儀式，不禁打了個(gè)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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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這里的人不吃有腳的動(dòng)物，只吃魚和樹上結(jié)的果子，不過大約待會(huì)兒會(huì)審判我們。”銅雀隨口回了哈羅德一句，然后給建文翻譯起土人唱的歌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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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fēng)鹱們?yōu)榕駧硇畔ⅲ?br/>　　?
　　??在飛鳥的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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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身穿羽毛織就的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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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鍋中魚肉常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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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中油脂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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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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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神哀求父親不要將她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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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剁下她的手指拋向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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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化作虎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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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fā)出呦呦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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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人們將這首歌曲唱了好幾遍，銅雀又將他從神婆那里了解到的關(guān)于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細(xì)細(xì)地給建文講解：這些土人相信虎鯨寄托著祖先的靈魂。人們死后尸體會(huì)被丟進(jìn)大海，據(jù)說這些人會(huì)變成虎鯨得到重生。是以，在本地傷害虎鯨是極大重罪，他們相信憤怒的虎鯨會(huì)降災(zāi)，他們將無法出海捕魚、樹上不結(jié)果子、嬰兒會(huì)得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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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相信騰格斯傷害了那條小虎鯨，祖先將會(huì)降罪給他們?！便~雀說到這里，看了眼騰格斯，只見他在旁邊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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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傷了虎鯨要如何處置呢？”騰格斯像是個(gè)聽故事的孩子在旁邊插嘴，似乎忘記了和自己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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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jìn)行祖靈審判，讓虎鯨決定這人的命運(yùn)，可能會(huì)在潮汐來臨前倒吊著溺死。至于剩下的人，只要沒傷害過虎鯨，會(huì)被他們當(dāng)做客人招待?！便~雀說著陰沉下了臉想嚇唬騰格斯，不料本以為嚇得跳起來，但騰格斯沒表現(xiàn)出絲毫緊張感，反而和七里、哈羅德共同表現(xiàn)出“太好了，原來和我沒關(guān)系”的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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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建文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對(duì)騰格斯說：“你不覺得緊張嗎？你可能會(huì)被頭朝下溺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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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又沒傷害虎鯨，和俺有啥關(guān)系？”騰格斯聳動(dòng)肩膀在臉上撓癢癢，根本不為所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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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人們還在載歌載舞，椰子林里又鬼魅般鉆出許多身著草裙、項(xiàng)掛貝殼首飾的黑皮膚女人加入到跳舞行列，有些懷里還抱著孩子，沙灘上很快人滿為患?？礃幼舆@荒僻地方平時(shí)沒啥娛樂，又難得有外人來，祖靈審判對(duì)當(dāng)?shù)厝藖碇v肯定比過年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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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們跳起來不知何時(shí)會(huì)停的樣子，七里覺得似乎沒什么危險(xiǎn)，就在沙灘上找了個(gè)干凈地方坐下。哈羅德和建文也感到肚子又餓起來，哈羅德叫喚著自己低血糖的毛病犯了，躺在暖烘烘的沙灘打滾，搞得渾身都是沙子。建文揉著肚子問銅雀：“既然要審判，老先生是不是可以和他們說說給點(diǎn)吃的？皇帝還不差餓兵，死也要當(dāng)個(gè)飽死鬼吧?！?br/>　　?
　　??“不急不急，”銅雀眼睛一直盯著在肩輿上揮舞帶彩色布條的烏木杖，手舞足蹈念咒的神婆，他看這人跳舞的樣子越發(fā)眼熟，只是死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審判后肯定給我們吃的。這些土人怪得很，對(duì)虎鯨推崇備至簡直有些瘋癲，聽說他們自老酋長死后，至今還沒選出新酋長來，因?yàn)榛ⅥL大人一直沒給他們指示?！?br/>　　?
　　??“虎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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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虎鯨啦，反正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虎鯨來決定的，騰格斯的生死就要看攻擊我們的那些虎鯨大爺們怒氣有沒有消了?！?br/>　　?
　　??“那你要是學(xué)藝再精些，可以控制虎鯨，豈不是都能自己做這個(gè)部落的大酋長了？那我們哪至于淪落到這個(gè)地步?！毕肫鹬吧衿艑?duì)銅雀說的話，建文忍不住諷刺道，銅雀干咳兩聲，似乎被戳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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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婆突然在肩輿上站起來，手舉帶彩色布條的烏木杖大喊一聲，方才還歡聲雷動(dòng)的沙灘立即安靜下來，土人戰(zhàn)士放下武器、女人放下孩子，一起朝著神婆方向跪倒叩拜。只見神婆身后又轉(zhuǎn)出八條大漢，肩上扛著具鮮花裝飾的粗陋神龕，神龕里供著塊半人多高晶瑩剔透形如人面的凝結(jié)物。這回不用銅雀再來解釋，畢竟建文鑒寶的眼力還是有的，這東西是鯨脂的凝結(jié)物，土人們應(yīng)該是從自然死亡的鯨魚體內(nèi)得到的。大概這塊鯨脂是天然形成人面模樣，更為珍貴的是眉眼清晰如畫，好似閉目凝思的老人，是以被土人們當(dāng)做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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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婆又是跺腳又是舉手向天，鬧騰了半天，只見鯨脂神像忽然開口說話了。雖然說得土語建文聽不懂，但聲音低沉緩慢、頗具威嚴(yán)，土人們紛紛頂禮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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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銅雀還是袖著手，用下巴點(diǎn)著那鯨脂神像問建文：“我考考殿下，你可知道那神像是如何發(fā)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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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文觀察片刻，馬上恍然大悟：“莫非是神婆用腹語術(shù)在糊弄那班土人？”腹語術(shù)是江湖人常用的謀生技藝，建文見過有腹語者在街頭賣藝表演過，技藝高明者說話時(shí)不但不用動(dòng)嘴，還可以讓聲音聽起來是從別的地方傳出來的。神婆的腹語術(shù)爐火純青，可以將聲音轉(zhuǎn)移到鯨脂神像上，如果不仔細(xì)觀察還真看不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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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神像又說了許多話，神婆忽然停止舞蹈，用彩條手杖遠(yuǎn)遠(yuǎn)指著騰格斯大喊大叫，雖說聽不懂，可從土人們望過來的仇恨目光也可以猜到，她必然是在說騰格斯傷了虎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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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蠻子傷害了虎鯨大人，神靈說他必須接受懲罰，余者不問?！鄙衿庞钟么竺髟捴貜?fù)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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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里估算了下距離，站起來走到建文背后小聲問：“距離二十五步，我投擲苦無最遠(yuǎn)五十步，四十步內(nèi)從未失手?！?br/>　　?
　　??建文明白七里的意思是要不要干掉神婆，也許干掉這個(gè)在土人中威信卓著的人，土人會(huì)不敢再招惹他們。但是，建文不想冒這個(gè)險(xiǎn)，他趕緊反手抓住她摸向腰間的手腕，在指尖觸摸到七里溫潤柔軟手背的瞬間，他趕緊又將手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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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個(gè)土人壯漢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騰格斯身邊，抓胳膊的抓胳膊，抱腰的抱腰，看樣子是想要將他制服壓去神婆面前。神婆心里暗暗得意，以為銅雀這回必然要驚慌失措，卻見銅雀完全沒有來告饒的意思，他身邊幾個(gè)人也都無所謂的樣子，似乎并不在乎同伴即將面臨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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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也怪，四個(gè)壯漢抱住騰格斯后竟像是中了妖術(shù)，呲牙咧嘴使出吃奶力氣，騰格斯插著腰像是釘進(jìn)沙灘里，愣是紋絲不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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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人頭領(lǐng)大喝一聲將四個(gè)人吼開，過來親自抓騰格斯。這土人頭領(lǐng)在部落里也是一等一的勇士，所以眾勇士才肯服他。只見他走到騰格斯跟前上下打量，騰格斯和他身量相似，只是稍微壯點(diǎn)而已。頭領(lǐng)猛地去扳騰格斯肩膀沒有扳動(dòng)，又去抱腰依舊扳不動(dòng)，他感到在全部落丟了臉，惱羞成怒彎腰去抱騰格斯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