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救人!”等建文的喊聲傳過來,青龍船的輪盤早已提升到最高速,船身像是青色的利箭,朝著海面上人頭攢動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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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恢復本性了,其實他和破軍一樣,骨子里都是濫好人,一不小心就會讓身邊的人不知所措。如果破軍是和貪狼一樣兇暴的家伙,哪怕武藝再高強,你小郎君會真心忠實于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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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郎君看向說話的銅雀,銅雀卻不知何時已經將銅雀撈在手上摩挲著,嘴角掛著笑。發(fā)現判官郎君盯著自己看,銅雀也回看了他兩眼,用帶點兒責怪的口吻說道:“看什么,還不快去幫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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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船駛到漂浮在海面的戰(zhàn)俘中,騰格斯和哈羅德從船舷上扔下繩子,一些人攀著繩子爬到甲板上。很快,不少蓬萊的船只也追上來,跟著一起救人,不出一炷香的工夫就搭救了多數人。說來也怪,看著這些日本人被蓬萊船搭救,鯊魚群吃完口邊的食物后卻也不再進攻,只是長著嚇人的背鰭圍著蓬萊船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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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猜想這是貪狼還不想撕破和蓬萊的臉面,這條兇鯊也算是口下留情了。果然,鯊魚群圍著青龍船和蓬萊船隊轉了沒幾圈,摩伽羅號的娜迦神船帆就出現在了不遠處,在它后面還跟著之前脫離蓬萊的幾十艘珍珠港的戰(zhàn)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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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些家伙那么快就被貪狼收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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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貪狼,建文心中很是忐忑不安,他不知道這個悍匪能干出什么事來。所幸判官郎君駕著戰(zhàn)船從后面趕了上來,看到判官郎君左手拄著巨闕站在船頭,旁邊還站著銅雀和沈緹騎等人,建文心中這才稍感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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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伽羅號的龐大船體靠近了青龍船,貪狼一腳踩著船頭,魁梧的身軀像座黑色的小山。他居高臨下看著建文,右手的鯊魚口般的巨手緊緊抓著個人的腦袋,建文仔細辨認那人,竟是率領大隊人馬叛離的珍珠港判官。如果不是看到胸口起伏,建文真以為他死了,不過雖說還活著,這家伙顯然三魂七魄去了兩魂六魄,只比死人多口氣。建文在和鄭提督的海戰(zhàn)中見識他的身手,也在后來與錦衣衛(wèi)的單挑中看到他展示出的出色棍法,武藝并不比判官郎君差太多,現在卻像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嬰兒,被貪狼輕松捏在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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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郎君將座船行駛到比青龍船略微靠前的地方,擋在建文身前,拇指按住巨闕劍的劍鐔,隨時準備戰(zhàn)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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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狼的舉動卻全不在建文等人的意料之中,他并未和建文或者判官郎君打招呼,而是拖著珍珠港判官走到了船中間的人頭柱旁,咧開大嘴露出兩排森白的牙笑了笑,然后粗暴地提起這倒霉家伙,將他的臉按在了柱子上。珍珠港判官的臉死死貼在人頭柱上,像是被烙鐵烙到臉般發(fā)出“咝咝”的怪聲,他的身體隨之抖動,卻沒有發(fā)出一聲慘叫。人頭柱上的所有面孔突然口鼻皆張,張張臉都露出驚恐表情,青白色煙霧繞著柱子盤旋上升,持續(xù)了好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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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珍珠港判官的身體完全不動了,貪狼這才拽著他的腦袋離開柱子,人頭柱上赫然留下了判官臨死前扭曲的面容。貪狼像是扔掉無聊的玩具般,將珍珠港判官的尸體扔下船,三四條鯊魚躍出水面爭奪尸體,沒等它們入水,尸體早被撕扯成幾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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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閉上眼,不忍看這殘忍一幕,判官郎君則是目不轉睛地冷眼看完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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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格斯,這家伙摔跤的功夫比你差遠了,和他打架一點兒意思沒有。”貪狼對青龍船上的騰格斯喊道,他的口氣顯得趣味盎然,仿佛剛剛不是才殺完人,而是剛進行過一場比賽。那珍珠港判官也確實是個廢物,在見到貪狼后自家腿先酥軟了,只是一個勁兒求饒,哪敢上前和貪狼比試?在貪狼看來果然比不得騰格斯這個愣頭青質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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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再來一場吧,俺今日的功夫也不比當初,你能不能贏還真不好說?!彬v格斯也頗躍躍欲試,幾乎忘記了眼前的危險,揮著膀子就要飛到摩伽羅號上,建文連忙將他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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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如今可不比當初,再也不會暈船了,論打架你未必還能占到俺便宜。再說,你能操縱鯊魚,俺現在也能操縱虎鯨。那天俺們兩個擺開陣勢打一場,看看是你的鯊魚厲害,還是俺的虎鯨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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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狼聽了喜上眉梢,自從騰格斯走后,他每日也是手癢,只是苦于找不到打架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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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狼大人可還記得當初與我家大王所定的誓約?今日我蓬萊內亂,閣下莫不是覬覦我家大王的王位?”判官郎君知道自己不是貪狼的對手,真要打起來,此時手邊這點兒人馬也不夠人家填牙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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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稀罕什么勞什子蓬萊王位?哪有老子縱橫四海,打家劫舍來得痛快?!必澙潜梢牡貙ε泄倮删f道,“老子當初與破軍、七殺對著海神發(fā)誓結盟,我等三家各管一方,共同抗擊西洋人入侵。今日前來別有事情,只是趕上這幾個不爭氣的東西也想自立門戶,順便幫你小郎君上位清清場子?!?br/> ?
??貪狼看著判官郎君殘廢的右手,呲牙又是一笑,判官郎君知道貪狼雖說有貪婪好殺,畢竟是成名人物,極重視名聲,看樣子他確實不是來趁火打劫的。只是聽到他譏笑自己在破軍死后沒能鎮(zhèn)住局面,面色一紅,只好不再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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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狼也不和他多講,沖著建文說道:“今日我只是受人之情,做個擺渡人帶個人來見你,有什么話你們自己說吧,老爺回頭還要去打劫,沒空搭理你們?!?br/> ?
??說完,他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看起來確實是受到什么人脅迫,不得不接受委托,建文立即想到了貪狼苦苦追求的七殺。果然,貪狼懶洋洋地沖著身后的獨眼泰戈招手,只見泰戈恭恭敬敬將小鮫女請上船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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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鮫女凌空跳起,飄飄然地落到海面上,腳尖點著海中游曳的鯊魚背鰭,跳到青龍船的船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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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小鮫女上船,建文料到貪狼應該不會對他們不利,懸起來的心這才放下,對著小鮫女施禮,“女侍長姐姐一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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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鮫女“哼”了一聲沒有還禮,倒是打眼四處張望,問道:“我家七里姐姐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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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聽到七里心中一酸,就在自己鬼迷心竅對著戰(zhàn)俘大開殺戒時,七里又不知跑去何處,大約是知道幕府將軍已死,所以去報仇了。他自覺心中愧疚,只好說道:“她走了,我也不知道在何處?!?br/> ?
??“我看大概是被太子爺氣走的吧?走了也好,省得被你拖累死。”小鮫女面露失望,她此次前來,本來還想再勸勸七里和她一道回阿夏號。她想起貪狼審問珍珠港判官時聽說破軍死了,于是又問建文道:“我聽說破軍死了,可是真的?!?br/> ?
??說到破軍的死,建文只覺得心如刀絞,方才平復的心又起波瀾。他將日本人如何偷襲蓬萊,破軍如何遭受襲擊,在柏舟廳身死的事都說了一遍。說到傷心處,自己又忍不住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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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小鮫女聽到破軍被燒死在柏舟廳,不無幸災樂禍地鼓了幾下掌,冷笑著連說“死得好!死得好!”建文和判官郎君、蓬萊的眾官兵見狀都怒從心起,幾乎要發(fā)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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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眾人發(fā)作,小鮫女又換了副落寞的神情,“哎——”地輕聲嘆息著,雙手合在一處,黯然說道:“只是不知我家七殺大人若是聽說破軍死了,會有多難過?!闭f罷,晶瑩的淚珠像是玉斛中傾瀉而下的珍珠,從她微圓的臉龐滾滾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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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這才想起,銅雀提起過七殺有所愛之人,只是再問時銅雀便不肯再多說。直到見了破軍,建文才有了幾分疑惑,懷疑銅雀所說的七殺所愛之人就是破軍,直到此時才被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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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從懷里掏出手絹遞給小鮫女,小鮫女將他手推開,他又遞上去,如此兩三次,小鮫女才接過他的手絹抹去眼淚??此薜貌皇悄敲磦牧耍ㄎ倪@才問道:“那么破軍可知道七殺一直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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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知道,他又不是傻子,如何會看不出?!毙□o女抽泣著,口氣里多了幾分怨恨,“所以才說你們男人都是混帳東西,這十年里,他們兩個人只說了二十句話,躲我家主人像是老鼠躲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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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破軍并不喜歡七殺大人?”建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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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歡?怎么會不喜歡?這十年來話雖說只說了二十句,信可是沒少寫,認識三千六百多天,來往通信怕不得有上千封。這兩個人不知是哪輩子的孽緣,見了面都是恭恭敬敬不肯多言,寫起信來倒都是洋洋灑灑不吝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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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主人心懷天下,匈奴未滅何以家為?!?br/> ?
??判官郎君在旁聽得不像樣,想要來用這句西漢大將霍去病的名言為亡主遮遮臉,小鮫女沖著他做個鬼臉一吐舌頭,戲謔道:“什么心懷天下,你家主人別看面對千軍萬馬毫不含糊,哪次見了我家主人不是唯唯諾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