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祁瀚到了屋子外頭，見屋內(nèi)沒有半點光亮，還當(dāng)鐘念月已經(jīng)睡下了。
　　
　　他抬手敲了敲門：“表妹。”
　　
　　
　　
　　屋內(nèi)一片寂靜，并沒有人應(yīng)聲。
　　
　　
　　
　　鐘念月睡著了，難不成連她的丫鬟也睡著了？竟是這點警覺性也無，敲門也聽不見？
　　
　　
　　
　　祁瀚接連喚了幾聲，都無人理會他。
　　
　　此時冬風(fēng)刮得呼呼的，落在臉上更是冰冷刺骨。
　　
　　
　　
　　莫說祁瀚了，便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監(jiān)都有些受不住了，聳著肩膀連聲道：“殿下，必是已經(jīng)睡著了。咱們且回去吧，別在外頭凍壞了。表姑娘若是冷著了，準(zhǔn)兒一早就來尋您了?！?br/>　　
　　
　　
　　祁瀚想想倒也是。
　　
　　他那表妹近來什么瑣碎小事，都要指使他去干。這和過往全然不同。白日里，祁瀚想著還有些憋氣，但這會兒入了夜了，他想著想著，又覺得那大抵是一種親近的表現(xiàn)吧。
　　
　　
　　
　　“走吧，回去罷。明日我到城里買些銀絲炭?！?br/>　　
　　“哎！”
　　
　　
　　
　　祁瀚這一回去，卻是沒怎么睡好。
　　
　　這一晚上，他都在做夢。
　　
　　夢見什么呢？他夢見他那表妹被凍得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于是他忍不住走近了去，伸出手將被子掀開一些。
　　
　　
　　
　　那厚厚的被褥間，少女原本環(huán)抱著雙肩，見他一來，便朝他伸出了雙手，喚了聲：“表哥?！?br/>　　
　　她烏黑的發(fā)絲垂落在兩腮，光線昏暗的屋內(nèi)，眉眼都被月光點綴了些光芒，有幾分楚楚可憐。
　　
　　
　　
　　他該是不喜歡她的。
　　
　　可這會兒陡地軟了心腸。
　　
　　
　　
　　祁瀚垂下眼眸，伸出了一只手。
　　
　　只是還不等他挨著鐘念月的掌心，便聽得小太監(jiān)焦灼地喚了一聲：“殿下，不，公子……”
　　
　　
　　
　　祁瀚打了個冷噤，一下睜開了雙眼。
　　
　　卻見小太監(jiān)正跪伏在他的床榻邊，結(jié)結(jié)巴巴道：“公子是不是受涼了？”
　　
　　
　　
　　祁瀚張嘴想說，我怎會受涼呢？
　　
　　他屋里還點了炭盆呢。
　　
　　
　　
　　只是一開口，卻是嘶啞的一聲：“我……”后面的話便也說不出來了。
　　
　　
　　
　　祁瀚面色一黑，忙抬手挨了挨額頭。
　　
　　
　　
　　小太監(jiān)道：“奴婢方才探過了，似是有些發(fā)熱?！?br/>　　
　　小太監(jiān)又道：“已經(jīng)去請?zhí)蠓蛄恕！?br/>　　
　　
　　
　　祁瀚一抿唇：“先去表妹那里?！?br/>　　
　　小太監(jiān)驚愕地望著他：“什么？”
　　
　　祁瀚掀開被褥起身，頓覺四肢都發(fā)著涼。但他咬牙忍住了，嘶聲道：“表妹那屋子里更冷，豈不是凍得比我還要難受？沒準(zhǔn)兒這會兒，她同她那丫鬟都發(fā)起了高熱！”
　　
　　
　　
　　祁瀚越想越覺得是這么一回事。
　　
　　昨日敲門，門內(nèi)無人應(yīng)聲，難不成那時候就燒起來了？
　　
　　
　　
　　這下祁瀚是坐不住了。
　　
　　一邊腦中想的是鐘念月臉色蒼白，無力蜷縮的模樣，另一邊想的又是等回到京中，鐘彥恐怕會氣得當(dāng)場變了臉色。
　　
　　
　　
　　“快！快去！”祁瀚匆匆一攏衣袍，哪怕腳步發(fā)虛也顧不上了。
　　
　　
　　
　　隨行太醫(yī)與他撞了個正著。
　　
　　
　　
　　“隨我來。”祁瀚一口阻斷了他的話頭。
　　
　　太醫(yī)也只好咽下疑惑，跟著祁瀚去了。
　　
　　太子這樣著急，莫不是陛下受了風(fēng)寒？
　　
　　
　　
　　太醫(yī)正心驚肉跳著呢，卻是來到了另一間屋外，而并非是陛下下榻的居所。
　　
　　
　　
　　“撞門?！逼铄铝?。
　　
　　小太監(jiān)應(yīng)聲將門撞開了。
　　
　　
　　
　　祁瀚疾步跨進去，因為動作幅度太大，他眼前還黑了黑，差點一頭栽倒下去。
　　
　　“表妹……”
　　
　　
　　
　　小太監(jiān)忙跟進去，等瞧見床榻上的情景，卻是尷尬又驚愕，張嘴都結(jié)巴了：“公、公子……”
　　
　　“床上沒有人啊！”小太監(jiān)驚叫道。
　　
　　
　　
　　祁瀚晃了晃，勉強站住了：“你說什么？”
　　
　　
　　
　　小太監(jiān)也慌了：“大半夜的，這表姑娘能去哪里??？”
　　
　　
　　
　　太醫(yī)一愣，干巴巴道：“這把守的都是些好手，是決計不會出意外的?！?br/>　　
　　
　　
　　祁瀚已經(jīng)聽不見了。
　　
　　他耳邊嗡嗡作響，只覺得頭也痛，胸口也痛。
　　
　　
　　
　　怎么辦？
　　
　　回去了如何交代？
　　
　　
　　
　　還有……
　　
　　表妹的模樣從他腦中掠過，祁瀚便也不得不承認，他是擔(dān)心她出事的。
　　
　　
　　
　　祁瀚疾步往前廳走，想要去尋晉朔帝，請他派人去尋……
　　
　　太醫(yī)無法，只能又喘著氣跟上去。
　　
　　
　　
　　這主仆一行人都是形容倉促，還沒踏入廳中呢，祁瀚便聽得一聲：“對，將這個切碎了放進去熬煮，最香了?！?br/>　　
　　那是鐘念月的聲音。
　　
　　
　　
　　“表妹！”祁瀚一步跨進去，聲調(diào)不可抑制地往上拔了拔。
　　
　　一時間，廳內(nèi)眾人都朝他看了過來。
　　
　　
　　
　　錢昌低聲提醒道：“公子何故散發(fā)？”
　　
　　
　　
　　祁瀚站住了，只見鐘念月還是昨日那身衣裳，依舊裹著披風(fēng)，圍坐在爐子前，眉眼被火光映得十分瑰麗。
　　
　　她面頰紅潤，眉眼如水。
　　
　　
　　
　　又哪里像是生病的模樣？
　　
　　
　　
　　祁瀚：“……”
　　
　　他喉頭哽了哽，邁出兩步，卻又是晃了晃。
　　
　　
　　
　　“病了？”晉朔帝這才分了些目光給他。
　　
　　
　　
　　祁瀚點點頭，尋了把椅子坐下了，生怕自己一會兒在鐘念月面前摔了，面子里子都沒了。
　　
　　太醫(yī)見狀，心道可算能給這位主兒診治了，于是忙走了上前。
　　
　　
　　
　　他們這一撥隨行的人，并無什么王公貴族。
　　
　　那些嬌貴的主兒，都跟著大皇子呢。
　　
　　
　　
　　眾人多是在行伍里摸爬滾打出來，身體自然硬朗。
　　
　　這樣一瞧下來，竟然只有祁瀚病了。
　　
　　
　　
　　太醫(yī)寫了方子，用隨身帶的藥材熬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