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么要苦一苦百姓?”
朱高熾癱坐在椅子上,他張大了嘴,呼吸有些急促,被脂肪堆積成山的胸口上下起伏著。
在來聽姜星火講課之前,朱棣告訴他,他一定會受到極大的震驚,因?yàn)闊o論是朱棣自己,還是黑衣宰相道衍,都被姜星火的智謀和見識狠狠地震驚了。
然而,當(dāng)時朱高熾?yún)s覺得,父皇言過其實(shí)了。
姜星火的才學(xué),僅僅通過短暫地旁聽,朱高熾便認(rèn)為一定是大才。
但這不足以震驚他,因?yàn)橹旄邿胍娺^太多的文人大才。
哪怕楊士奇、楊榮這些未來的謀國輔臣不如姜星火,但也只是不如,而非天差地別。
可隨著姜星火抽絲剝繭地根據(jù)“生產(chǎn)力三要素”梳理出了“土地決定稅收,比例決定稅基,稅基決定壽命”。
繼而根據(jù)這三個決定,提出了以自耕農(nóng)的視角換位思考后,朱高熾才徹底動容。
而隨著那句“制定政策要急民之所急,想民之所想”,朱高熾更是激動萬分,這句話,讓他恨不得馬上當(dāng)做自己畢生的座右銘。
畢竟......他是未來的大明仁宗皇帝??!
史筆如鐵,蓋棺定論的著“仁”之一字,絕非虛言。
到了姜星火提出針對徭役、糧食、耕牛與種子三個因素,制定解決土地與稅收方案時,在朱高熾的心中,姜星火的才能已經(jīng)遠(yuǎn)超楊士奇、楊榮了。
而姜星火,又進(jìn)一步地刨根問底出了徭役的本質(zhì),是維護(hù)社會公共服務(wù)的工程需要群體勞作,徭役是一筆經(jīng)濟(jì)賬。
最終,當(dāng)姜星火那句“憑什么苦一苦百姓”的怒吼發(fā)出時。
朱高熾徹底震撼,繼而恍然大悟。
既然是經(jīng)濟(jì)賬,那為什么只能用“苦一苦百姓”的方式解決呢?
一個答案,
一個終極答案,
隔著一層窗戶紙,
擺在了朱高熾的面前。
墻內(nèi)。
“姜先生,曹公子,都坐下罷?!?br/> 朱高煦見兩人相持,連忙出聲勸道。
沒人理他。
朱高煦也是個倔脾氣,站起身來竟是高了兩人整整一頭,然后這位九尺巨漢一手一個,跟摁蘿卜一樣把兩人摁在了地上。
李景隆的脾氣也上來了,他擰著脖子問道。
“不苦一苦百姓?你說有什么辦法?!”
此時,李景隆已經(jīng)不僅僅是演戲給朱棣聽了。
而是他真的既生氣,又內(nèi)疚,又想知道這個解決答案。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每個人在午夜夢回時,都有自己的夢魘。
譬如剛剛朱高熾所提的,朱元璋畫像之于朱棣。
又譬如......德州城下被慌不擇路的李景隆策馬踩死的一個無名少年。
那是他兵敗后剛剛招募作為親兵的部下,原本在濟(jì)水上討生活的少年漁家子。
李景隆已經(jīng)不記得少年叫什么了,只記得少年無聊時唱的漁歌,荒腔走板而又分外難聽。
對面,姜星火被大胡子朱高煦摁著,猶如受傷的野獸般,喘息了良久方才恢復(fù)了正常,眸子里還是滿眼血絲。
還好,他終于不太徹底地冷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