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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七點(diǎn)半，王副館長準(zhǔn)時到館里上班。還在一樓就聽到頭頂上有不少人在說話。上到二樓，見會議室的門已打開，老馬和先到的幾個在聊天。大家笑瞇瞇地認(rèn)真聽老馬講他當(dāng)副鄉(xiāng)長時的笑話。
　　王副館長在門外站了一會兒，陸續(xù)又來了些人，連一向只來領(lǐng)工資的退居二線的老館長也病怏怏地來了。王副館長突然覺得李會計是不是在和自己玩瞞天過海的把戲。他昨天說忘了通知今天的會，但今天大家到得出奇的齊，會議室的門只有李會計有鑰匙，卻早早打開了。王副館長想，李會計若倒戈，自己今后的處境就慘了。
　　王副館長正在擔(dān)心，李會計在樓梯上出現(xiàn)了。
　　王副館長迎前幾步說：“你像個預(yù)備黨員，好積極呀！”
　　李會計一愣后才說：“門不是我開的。是老羅一大早上我家去拿的鑰匙。我還沒起床呢！老羅說是老馬叫他去拿的，老馬還叫他去通知全館人員今天來開會?！?br/>　　聽了這話，王副館長才放下心，說：“老馬啟用老羅，簡直是對全館其他人的侮辱。”
　　李會計說：“我也覺得沒有人愿意與老羅為伍！”
　　王副館長說：“決不能讓老羅的尾巴蹺起來，否則他會成為一條四處咬人的惡狗！”
　　李會計點(diǎn)了頭。
　　王副館長走進(jìn)會議室，剛坐下就對老馬說：“開始吧！”也不等老馬示意，便提高嗓門說，“今天這個會沒別的議程，專門歡迎老馬來館里當(dāng)館長，請大家鼓掌歡迎?！贝蠹叶脊牧苏啤Ｍ醺别^長繼續(xù)說：“老馬以前專和農(nóng)民打交道，抓火葬、抓計劃生育、抓積肥很有辦法?，F(xiàn)在他要和各位文化人打交道，初來時可能會力不從心，希望大家多支持。下面請老馬發(fā)表就職演說！”
　　老馬自然是有備而來，他從那張獲獎的攝影作品開始說：“我與文化館是有緣分的，那年借人家一部舊照相機(jī)，隨手拍了一張《秋風(fēng)醉了》，就被王館長慧眼看中，給了我很高的榮譽(yù)?！闭f著，老馬從公文包里拿出那張照片讓大家看。
　　別人看了什么都不說，只有老羅連聲說好。
　　傳到王副館長手上，他看到照片上，一位老農(nóng)民正在曠野里佇望，一陣秋風(fēng)將老農(nóng)民頭上的草帽吹下來，正好落在一只小狗的頭上，小狗抬起前爪，活像一個人。
　　老馬說了一通客套話，然后是大家發(fā)言表態(tài)。老羅帶頭說，他感到新館長到任后，各方面有耳目一新的味道，他本人爭取在新館長的領(lǐng)導(dǎo)下，創(chuàng)作出好的音樂作品，評上省**頒發(fā)的“屈原文藝獎”。
　　老羅剛說完，搞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老宋就說：“我本不想說話，一聽到老羅說新來的館長能讓他獲此殊榮，那我就不能不表態(tài)。按照過去的俗話，人說話得算數(shù)，鄉(xiāng)下的方法是吐泡痰在地上，如果沒有做到，就得將這泡痰舔回去。文化館的人要文明一些，不能隨地吐痰。我提個建議，既然老羅表態(tài)要拿全省最高文藝獎，那我也表個態(tài)，只要老羅寫的歌曲今年能獲屈原文藝獎，我老宋明年一定拿回諾貝爾文學(xué)獎。說的不算吐的算，我吐泡痰在痰盂里，老羅你吐不吐。只要吐了誰做不到，誰就將這痰盂里的痰喝回去！”
　　大家都大笑起來。老羅擺出一副清高的架子，不搭理老宋。
　　李會計最后說：“老馬看中了我那套房子，是看得起我，過兩天我就騰出來，也算是以實(shí)際行動迎接新館長吧?！?br/>　　王副館長及時插嘴：“說不定什么時候，上面給我們調(diào)來一個副館長或副書記，希望在縣城里有私房的同志向李會計學(xué)習(xí)，屆時積極給予配合?！?br/>　　接下來老馬將正副館長的分工宣布了，然后就散會。
　　老羅正要走，李會計叫住他，問會議室的茶杯怎么少了四只。
　　老羅搖頭表示不知道。
　　李會計說：“不知道不行，你開的門，茶杯少了該你負(fù)責(zé)賠。”
　　老羅說：“你以前就丟了，別想往我頭上賴。”
　　李會計說：“你才是賴呢！昨天上午考試，四十只茶杯還一只不少?！?br/>　　老馬出來打圓場說：“幾只杯子，丟了算了。”
　　王副館長馬上說：“這可不行。館里訂了制度呢，除非你宣布以前的制度全部作廢?！?br/>　　老馬愣了愣說：“既然有制度就按制度辦。”
　　李會計說：“聽見沒有，老羅，四個茶杯共九元六角錢，在這個月的工資里面扣。拿鑰匙時，我說過會議室里小東西多，丟了不好辦。你說沒問題，丟了你負(fù)責(zé)。你說獲獎的話可以不算數(shù)，館里的財物保管制度是必須算數(shù)的?！?br/>　　老羅氣急敗壞地說：“誰敢扣我的工資，我要鬧得全館的人都領(lǐng)不成工資?！?br/>　　老羅邊說邊往外走，剛走到門口，猛地傳來一聲巨響，跟著一股塵土從樓下沖天而起。大家趕忙用手捂住鼻子。
　　老馬冒著灰塵走到走廊邊，探頭一看，見一群人正在拆那棟先前作為電視錄像廳的平房周圍的臨時棚子。
　　見老馬一臉的疑惑，王副館長裝出一副對不起的模樣說：“忘了和你通氣，拆這房子是準(zhǔn)備蓋舞廳的?！?br/>　　老馬問：“簽合同了嗎？”
　　王副館長說：“上個月簽的?！?br/>　　老馬就不作聲了。
　　李會計將會議室的一張舊辦公桌騰出來，給老馬用。辦公桌有七成新，王副館長嫌它舊了，不能讓人看見了以為文化館的人欺負(fù)老馬是后來的，就要李會計去買張新的，反正會議室也需要桌子。
　　老羅自告奮勇要去幫忙抬回來，老馬推辭幾下，也就隨他去了。
　　不到一個小時，老馬和老羅就抬回了一張新辦公桌，和王副館長的桌子擺成對面。
　　老羅拿著發(fā)票去找李會計報銷。李會計見上面只有老馬的簽字，就不給報銷，要他去找王副館長簽字。
　　老羅回到館長辦公室，將發(fā)票遞給老馬，并說：“你簽的字沒有效，非得王館長簽了字才行?！?br/>　　老馬瞅著發(fā)票怔怔地沒反應(yīng)，王副館長伸手拿過發(fā)票，飛快地簽上“同意報銷”四個字，然后將發(fā)票丟在桌面上。老羅見老馬不說話，只好拿上發(fā)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