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禎十年八月初十,中都鳳陽。空氣中還彌漫著一種淡淡的煙火味道,自從崇禎八年時,流賊李自成、張獻忠攻破鳳陽以來,雖然已有兩個年頭,但那火焰沖天的記憶卻留在了鳳陽百姓的記憶中,以至于直到現(xiàn)在,人們的鼻腔中還殘留著那種若有若無的焦糊氣味。
????皇城西華門角樓的垛口上,映出兩個隱隱約約的人影。
????朱平安向著皇城腳下不遠處禁垣的高墻觀察了許久,看看頭頂在云層中穿行的月亮,似乎還沒有到時間,而身旁伙伴咀嚼的聲音卻好像越來越大。
????朱平安情不自禁的嘆口氣,“無傷,吃東西的聲音能不能小點,這里可是皇城,你非要將兵馬司的巡哨引過來才甘心嗎?”
????月光柔柔的灑落下來,映照在曹無傷那俊秀異常的臉上,鼻子以下的油膩卻與這張臉龐毫不相稱,曹無傷咧嘴一笑,白玉似的牙齒在夜色中熠熠生光,轉瞬間,一只雞腿又塞進了嘴巴里。
????朱平安無奈的轉過頭,眼神依舊投向腳下的禁垣高墻,口中卻問道:“無傷,你有理想嗎?”
????“理想,什么是理想?”曹無傷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手中的烤雞上,嘴里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這個嘛……,就是將來想做的事情!”
????曹無傷難得將雞腿放了下來,忽然間嘴角抿起一縷嫵媚的笑容,這笑容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總讓朱平安想起后世的一個名詞——“花樣美男”。可這位花樣美男的回答卻是令人大跌眼鏡,毫無品味。
????“每天都有肉吃,這就是小的最想做的事情!”
????面對這樣的回答,朱平安只能無言的低下了頭。
????來到這個時代已經(jīng)一年的時間,朱平安已經(jīng)從初來時的驚恐慢慢適應了這個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沖水馬桶的時代。只是始終沒有想明白,自己明明是在招待上級領導的酒桌上醉倒了,怎么會一睜開眼睛便來到了這個明末清初的戰(zhàn)亂時代。
????作為一名歷史專業(yè)畢業(yè)的大學生、一名在基層戰(zhàn)線奮斗了近十年的年輕干部來說。朱平安很清楚“崇禎”兩個字意味著什么,那意味著華夏民族將走入一個充滿野蠻、奴役、血腥的時代。
????理想,對于前世的朱平安來說有些過于虛無縹緲,也可以說是極度市儈,無外乎是升官發(fā)財包**之類的。遺憾的是,直到穿越前,朱平安都始終未曾摸到理想的一根毛。
????但在穿越之后,也許是今世朱平安的淳樸、敦厚、忠孝已經(jīng)深深的刻進了靈魂中,即便是穿越而來的后世朱平安如何的圓滑、狡黠和精打細算,也已經(jīng)阻止不了兩個靈魂緊緊的纏繞在一起,彼此慢慢的融合、交匯,最終化為一體。
????這卻讓朱平安發(fā)現(xiàn)自己的理想簡單了許多,簡單的令人發(fā)指。那就是活著、有尊嚴的活著、以一個大明子民獨有的驕傲活著。
????距離崇禎十七年還有七年的時間,這段時間已經(jīng)足夠朱平安想方設法來壯大自己的力量,更何況,前面不遠處的高墻內,還有一個囚徒可以幫助到他。
????“世子爺,大狗他們換崗了!”曹無傷的提醒打斷了朱平安的思緒。朱平安已經(jīng)告誡曹無傷很多次,但他還是改不掉這個稱呼,似乎這個稱呼能讓他感覺到與有榮焉。
????看看天色,已經(jīng)到了子時,駐守禁垣的高墻衛(wèi)已經(jīng)開始輪換,一隊穿著簡單鐵甲的士兵交接完畢,一個小旗打扮的高大漢子手提著燈籠,向著朱平安兩人隱身的皇城城墻方向晃了幾下,隨即在高墻的大門前站定。
????朱平安將背上的包裹又緊了緊,曹無傷則有些不甘心的將雞腿骨又吸吮了一遍,直到上面再無一絲肉屑,這才依依不舍的丟掉。
????朱平安順著事先系好的繩索慢慢的從城頭滑下,而曹無傷則干脆抓著一根繩子從城頭上跳了下來,衣衫被風吹起,顯得飄逸無比,腳尖在城墻上輕點幾下,身形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皇城中。
????“死太監(jiān),就知道顯擺自己的輕功!”朱平安暗自嘟囔道。
????兩人來到高墻邊,大門處的高墻衛(wèi)守兵目不斜視,只有剛剛那個小旗模樣的人側身沖著黑暗中的朱平安兩人微微點了點頭。
????朱平安和曹無傷掏出隨身帶的鐵爪,攀墻而上,順利的進入到高墻之內。
????禁垣高墻,是監(jiān)禁犯罪的大明宗室之所在。這些人有一個統(tǒng)稱——罪宗。一入高墻,終生便不得再見天日,這也是大明朝廷對于宗室子弟最嚴厲的懲罰。崇禎八年流寇攻破鳳陽時,將圈禁在其中的罪宗全部釋放出來。于是,現(xiàn)在的高墻內,只有一名宗室成員被圈禁其中。他是在崇禎九年時被關進來的。
????這個人便是朱平安今世的父親,封藩南陽的大明唐王朱聿鍵。
????而朱平安很清楚,自己的這個父親,在今后的歷史中還將發(fā)揮舉足輕重的作用。因為,他就是南明歷史中的第二位皇帝——隆武帝,也是南明諸帝中唯一還稱得上有些能力的皇帝,但后來還是因為鄭芝龍的背叛死在了清軍的屠刀之下。
????悲壯的人生、悲壯的家族、悲壯的歷史,朱平安每當念及于此,那埋藏在血脈深處太祖皇帝的血性便不由得壯懷激烈、噴薄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