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府,東跨院。
????易允昌、易知足兩父子正圍繞著十三行的話題談的正歡,
????“……十三行也并非只守在家里坐等外商上門,乾隆初年,西洋戰(zhàn)事不斷,前來廣州貿(mào)易的商船銳減,貨物積壓嚴重,那時,創(chuàng)辦同文行的潘振承就數(shù)次率商船隊出海,前往呂宋、噶羅巴。
????俗話說行船走馬三分命,商船出海,不僅會遇上風暴,還會遭遇海盜,利潤雖高,風險亦大,非萬不得已,沒有行商愿意冒此風險……潘振承運氣好,從未遇險,不僅獲利不菲,還由此獲得了陳總商的賞識,但其他人卻未必次次好運,船毀人亡之事屢有發(fā)生。
????近幾年來世道太平,朝廷政令也有所寬松,允許出海商船攜帶火炮,附近海面的大股海盜又相繼歸順剿滅,一些拿不到足夠份額的小行商偶爾也會與行外商聯(lián)手組建商船隊出海,這種事情畢竟有損行商顏面,因此大都不會張揚……?!?br/>
????易允昌談興正濃,卻聽的門外小廝稟報:“稟老爺、少爺,興泰行嚴公子嚴世寬前來探望少爺?!?br/>
????一聽嚴世寬來了,易允昌有些擔心的瞥了兒子一眼,道:“十三行有句俗話,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為父知道肥仔與你的交情,他若是手頭拮據(jù),你大可盡力幫襯,以求心安,不過,失意人口快,你說話得當心點?!闭f著站起身來。
????“父親放心,孩兒明白?!币字泓c了點頭,起身將易允昌送了出去,轉(zhuǎn)身他就吩咐道:“找個理由,將嚴公子先攔在門外,沒我吩咐,不得放他進來?!?br/>
????嚴世寬——嚴老五——肥仔,興泰行行商嚴啟昌第五子,嫡出,這是易知足記憶中印象最深的人之一,兩人關(guān)系極好,經(jīng)常在一起廝混,是同穿一條褲子都嫌肥的鐵哥兒們。
????易知足心里清楚,探病什么的純粹是扯淡,興泰行被告,倒閉破產(chǎn)在即,嚴世寬哪還有閑情登門來探望他?此時上門,也不可能是來打秋風的,爛船還有三斤釘,興泰行再債臺高筑,嚴老五也不至于拮據(jù)到來跟他開口,他能資助多少?
????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來打探口風的,嚴啟昌怕是從怡和行為孚泰行借貸和擔保這事中嗅出了點什么,讓嚴老五前來打探,對嚴家來說,哪怕是一根稻草,這時也會盡全力抓住。
????對于興泰行的情況,易知足知道的不少,都是平日里從嚴世寬口中聽來的,對興泰行當前的處境,他下午也仔細的思慮過,他早就料到嚴世寬會來,只是沒想到對方來的如此之快。
????如何應(yīng)對嚴世寬,他并不擔心,只是對方對他極為熟悉,他得好好回想一下兩人平日里相處說話的風格,不能讓對方感覺變化太大。
????一直到天色麻黑之際,嚴世寬才得以進入東跨院,進的房間,一見易知足好好的端坐在主位上,他便嚷嚷著道:“天殺的庸醫(yī),居然說你有性命之憂,改天非的去找他……?!?br/>
????“坐。”易知書打斷他的話頭,死胖子不僅話多而且特會做戲,不打斷他,他能一口氣說一盞茶時間不重復。
????嚴世寬也渾沒拿自個當外人,徑直倒了杯茶,屁股一挨椅子,他就道:“怎么院里的小廝都換了?一個也不認識……?!?br/>
????易知足不知道小廝是怎么糊弄他的,生怕他問起,不得不再次打斷他話頭道:“你家里現(xiàn)在應(yīng)該亂的一團糟了吧,你還有閑心來看望我?不想法子避禍?”
????見他開口就提這茬,嚴世寬臉上神情登時一僵,隨即焉頭耷腦的道:“欠債二百多萬,還避什么禍?別說我了,就是我那幾個侄子都沒機會外逃?!?br/>
????這倒是大實話,欠債二百五十多萬,不論是粵海關(guān)還是十三行,都不可能允許嚴家的子弟外逃,粵海關(guān)要追債,十三行負有連帶互保之責,嚴家不能償還的債務(wù),要十三行擔保償還,兩方都會嚴防嚴家子弟攜款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