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丟丟并不熟悉苑修維,其實也不只是苑修維,除了燕青之外李丟丟哪個教習(xí)都不是很熟悉,要說熟悉,排在燕青之后邊的就是書院書林樓里的那位教習(xí)。
書林樓里的教習(xí)先生是個很神秘的人,也是個讓人害怕的人,傳聞他曾犯過大錯所以被貶到書林樓看守藏書,整個書院唯有燕青之能和他交流無礙。
至于是犯了什么大錯,知道的人卻寥寥無幾,因為當初知道的那些人大概都已經(jīng)離開書院了,這些話他們也不敢隨意說出去。
后來李丟丟才知道,在書院所有人眼中,不管是弟子還是其他教習(xí)先生,他們也都不怎么喜歡燕青之。
他們覺得書林樓里那位先生是怪物,燕青之就是半個怪物,倒不是燕青之做過什么驚世駭俗的事,只是因為那怪物也就見到燕青之的時候才會有些交流。
李丟丟一開始是不知道這些事的,因為他去書林樓的時候并不沒有察覺到哪里不對勁,那位先生對他還算和顏悅色,也只是話比較少。
再后來李丟丟自己去書林樓讀書,每次見到那位先生也都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先生便總會看他一眼再無別的表示。
知道書林樓那位先生不正常并不是燕青之告訴他的,燕青之從沒有在背后說過那位先生任何一句不好的話,甚至都不會提起來。
是因為李丟丟把苑修維嚇跑了之后,旁邊看到了這一幕的一個書院弟子也被李丟丟嚇著了。
李丟丟一掌拍碎了桌子,然后對苑修維俯身一拜,拜下去的時候眼睛往上抬著看了苑修維一眼,正是這一眼把苑修維嚇得面無血色。
不巧的是,有幾個書院弟子在食堂門口經(jīng)過,他們也看到李丟丟抬起頭看苑修維的那一眼。
然后李丟丟就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那幾個人加快腳步走了,其中一人說......以后要離李叱遠一些,你看到他那個眼神了嗎?和書林樓里那個怪物看人的眼神一模一樣,都是怪物。
怪物?
李丟丟想著,他們這些所謂正常人眼里的怪物,多半都比他們這些正常人要更像個人。
一日的課程結(jié)束之后,李丟丟等燕青之出教室的時候故意跟上去,他好奇的和燕青之打聽了一下那位書林樓先生到底哪里奇怪,為什么書院弟子都那么懼怕他。
“他?”
燕青之腳步一停,看向李丟丟問道:“為什么突然對他好奇?”
李丟丟聳了聳肩膀:“他們說我像那位先生。”
“你?”
燕青之沉默片刻,搖頭:“差得遠了?!?br/> 李丟丟就更好奇了。
燕青之舉步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道:“他是大概十來年前到的書院,與高院長見面后,兩個人聊了大概一個多時辰,高院長對他的學(xué)識無比欽佩,立刻聘請他為書院教習(xí)。”
李丟丟問:“然后呢?為什么后來被貶去了書林樓看守藏書?”
“因為他講學(xué)......太大膽了?!?br/> 燕青之道:“他一開始還算正常,后來可能是和弟子們關(guān)系熟悉了,他講課也就沒有那么刻板,一些驚世駭俗的言論便接二連三的冒出來,傳到高院長耳朵里把高院長嚇得幾乎背過氣去,連忙把他找來談話,本想趕出書院,可是又實在舍不得他的才華,于是就把他留在藏書樓?!?br/> 李丟丟問道:“他說什么了?”
燕青之道:“他說......”
后邊的話還沒有說出口,燕青之先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把聲音又壓低了一下后說道:“他與一個關(guān)系最親近的書院弟子說這個世界上不該存在等級,還說皇帝也只是為百姓服務(wù)的,還說百姓們有權(quán)分得田地......”
燕青之嘆了口氣,聲音低到不能更低的說道:“這其實不算什么,他和我說過的話若是傳揚出去,書院都有滅頂之災(zāi)......他說,皇帝不應(yīng)該是一家傳承,應(yīng)該是舉國之人選出來的能者居之,還需有人監(jiān)督皇權(quán)......”
這話把李丟丟都嚇了老大一跳。
這話傳出去,確實是滅頂之災(zāi)。
燕青之道:“他更奇怪的地方在于,他記不住自己姓什么,或者說他不在乎自己姓什么,甚至不在乎自己叫什么,比如今日他一卷書,書里有個人是他欽佩的,他便把自己姓氏改成那個人的,過兩日看到別的人讓他欽佩,他就把姓氏再改一次,我認識他那么多年,我知道的,他大概就換過有四五十個姓氏了。”
李丟丟吐了吐舌頭:“確實是......有些驚世駭俗了?!?br/> 燕青之道:“他之前說的那些話是不忠,隨意更改自己姓氏是不孝,一個不忠不孝的人......”
李丟丟又問了一句:“那他為什么和先生關(guān)系那么好?”
“呃......”
燕青之略顯尷尬的笑了笑。
他走了一會兒后才說道:“什么樣的人都會有朋友,況且從心里說,我不覺得他說那些話有多錯......所以有時候想想,可能我也是個怪物。”
燕青之忽然回頭:“對了,你是第二個他愿意接納的書院弟子,第一個是唐匹敵?!?br/> 李丟丟一怔。
“他說你還行。”
燕青之笑了笑說道:“還說你將來會有大出息,大到?jīng)]邊的那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