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李允著一襲暗紅水紋襕袍,腳蹬一雙青緞騰云紋錦靴,一腳落地,一腳踩在金椅邊,身子朝一邊傾斜靠著,姿態(tài)慵懶閑適。他頭戴一頂金燦燦的鳳翅藍寶玉鎏金冠,一身尊貴的氣質不凡,額前兩縷青絲落下,長眉入鬢,仿佛一幅美男賞景圖。
不過“李美男”賞的這“景”,卻是一群有血有肉的錚錚男兒騎馬射箭,揮汗如雨,一如在戰(zhàn)場上浴血搏殺般地激烈。
一瞬間,昭九只覺得這哪里是朝歌夜弦的富麗皇宮,分明是豪情滿天的軍中營地。
不過昭九也能理解,畢竟這寧王十歲就往軍營里跑了,每天不是跟一群男人混在一起騎馬射箭比武,就是在外面打打殺殺。要他回來過舒服享樂的日子,怕是連他自己都不習慣。就好像男孩們從小就喜歡打游戲,這一天不打,手就癢得不行,就算自己不打,那看別人打也比看女人跳舞有意思。
但是她又不理解了,既然李允都知道她是個女的,還把她叫到這男人堆里干什么?
郭起將昭九帶到李允面前,院子里的呼聲立刻就停了,一個個都把目光轉向昭九,就好似帶了個犯人回來要開始審問。
昭九無視了那些目光,恭恭敬敬地行了禮,然后乖乖地跪在地上等待李允發(fā)話。
李允又是那副平易近人的樣子,免了昭九的禮數(shù),然后叫人牽來了三匹馬。一如那日,三匹馬都比她高,都比她壯,都比她脾氣大。
昭九心中閃過一絲不妙,難不成這李允覺著看她出丑比看別人比試騎馬射箭有意思,所以又要捉弄她?
而果然,李允幽幽地開口:“昭九,挑一匹馬吧。”那笑容甚是惡劣。
周圍隱隱地開始有了嘲笑聲,昭九先在心里把李允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然后弱弱地問:“殿下,我能……拒絕嗎?”
李允笑瞇瞇地看著她,半晌說了句:“你猜猜?”
呵,她猜她拒絕了的話可能會死!
所以昭九不得不地走到那三匹馬面前,開始愁眉苦臉地思考到底挑哪一匹馬才好。
李允不知道何時走到了她身后,彎腰在她耳邊,目光落在遠處的一棵樹上:“看見那棵樹上的紅珠瑪瑙了嗎?你若是摘得了它,它便是你的了。”
南國進獻來的紅珠瑪瑙一共有三串,珍貴無比,皇帝便賞了兩串給李允,李允卻將它隨意地掛在樹上,還讓昭九去奪。
也不知道是視珍寶如糞土還是認定了昭九拿不到。
昭九看了一眼那重重的障礙和洶涌的烈火,還有那比馬都高的樹,看來李允是認為她拿不到了,還想讓她被馬摔死,被火燒死,被樹杈插死。
靠,惡毒至極!
——哈哈哈,這弱不禁風的小子都看傻了。
——沒意思,總之我是不會給這弱骨頭騎的,他不配。
——沒意思,我跳起來,他都摘不到那串瑪瑙吧。
昭九本是滿臉地絕望,這下子突然瞪著眼睛回頭,什么?她沒聽錯吧,剛剛,是這三匹馬在說話?
三匹馬兒都嘶鳴了幾聲,昭九又湊到它們面前,細細地打量。
——完了完了,這小子在看我們誒,他不會是聽到我們說他壞話了吧?
——你慌個屁啊,這小子怎么可能聽到?就算他聽到了,他還能踢我們不成?
——沒意思,總之我是不會給這弱骨頭騎的,他不配。
昭九不覺地興奮,還真是這三匹馬在說話!
她突然想到昨晚洪遷對她用完催眠術之后,她就做了一個對馬兒說話的夢,難道是原主本來就懂馬語,只是不知道怎么忘記了,而洪遷又用催眠術讓她想起來了?
先不去追求因果,眼下這難題似乎有了可解決之法。所以昭九笑著對其中一匹馬道:“你這馬兒怎么總是說重復的話呀?”
那三匹馬兒跟昭九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會兒,一瞬間齊刷刷地又往后退了兩步。
——啊啊啊,我就說他聽到了,他聽到了!
——你慌個屁啊,聽到就聽到,他、他還能踢我們不成?
——沒意思,總之我是不會給你這個弱骨頭騎的,你不配。
“哈哈,你不重復了,你怎么又開始重復了?”
李允坐在金椅上看見昭九對著三匹馬嘀嘀咕咕的,不禁微微瞇起了眼。
郭起大步走過去,皺著眉道:“小馬倌,你還在磨蹭什么?殿下讓你選馬你沒聽見嗎?”
昭九白他一眼:“我是在選馬呀,但我得問問它們誰愿意讓我騎呀!”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我也不愿意,我也不愿意。
——沒意思,總之我是不會給這個弱骨頭騎的,他不配!
昭九對著三匹馬不滿地鼓了鼓腮幫子:“喂,你們三個要不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