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盤龍在店門口停了一輛金杯車,破破爛爛的,車里面貼了不少符咒,還有股古怪的檀香味,讓我瘆的慌,感覺像上了靈車一般。
那時還沒移動支付,七萬塊不是小數(shù)目,必須要到銀行去取。
我那中藥鋪子離最近的銀行有點距離,上車后我困得不行,搖搖晃晃,沒兩下就在車上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被嗩吶和人群的嘈雜聲給吵醒。睜眼一看,發(fā)現(xiàn)車停在一個村子里面。
不是說取錢么?
這啥地方!
我拉開車門一看,發(fā)現(xiàn)一切無比熟悉。
半晌才回過神來,這不是蠟道口村祠堂么?!
祠堂里放著一具棺材,門口貼著挽聯(lián)。外面擺著十來桌座椅,顯然正在辦喪事。旁邊的人走來走去,有幾個認識我的村民跟我打招呼:“皮啊,你多少年不回村里看看,都出落成大小伙子啦?!?br/>
那個當年扛著土銃頂著我的端叔,模樣蒼老不少,遞過來一支煙:“小皮,你可算回來了……長庚啊,小皮回來了?!?br/>
長庚叔匆匆從祠堂里走了出來,拉著我的手:“大侄子,可把你盼來了!”
我整個人處于懵圈狀態(tài)中,左盤龍那死胖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說好的取錢,怎么好端端把載我回村?
“叔,左盤龍呢?”我疑惑不解地問長庚叔,然后又指指祠堂里的棺材:“村里哪個老人過世了?”
長庚叔神色凄然:“我爹去世了。左師傅辦事去了,一會兒就回來?!?br/>
老村長死了?
算算時間,我離開村子十多年了,老村長活了八十多歲,算是高壽。死者為大,來都不來了,農(nóng)村的基本禮節(jié)我還是懂。當年雖說老村長要把我沉黃河,但后來我生病,他愿出五百塊錢請三太奶奶救我,恩怨早一筆勾銷。
我對長庚叔講,叔,你節(jié)哀,我去給老村長上個香吧。
長庚叔顯得很感動:“我爹咽氣時還念叨你,說這輩子挺對不起你。你要真能他給磕個頭上個香,老頭九泉之下嘴巴都要笑裂。”
我罷罷手,準備到旁邊凈手盆里洗手。
長庚叔卻拉住我說,好侄子,咱不急,晚上左師傅來念祭文,你到時再上香。
我看了一下,老村長棺材前確實沒香,猜測村民都等著晚上念祭文時祭拜呢,點點頭答應。
至此,我算明白。
左盤龍原來是給老村長當引祭師來了,回憶起他說他同行去抓鬼,結(jié)果被鬼干得趴在床上之事,心里直打鼓,那鬼不會是老村長吧?可死胖子帶我來這里做什么?伸手趕緊摸了摸懷里的狗寶,發(fā)現(xiàn)東西還在,方稍稍有點放心。
長庚叔拉我坐在桌上吃飯。
村里老中婦女巴拉巴拉地問我這些年去哪兒了,咋一點音信沒有。
有人順嘴講起當年蠟道口發(fā)生的往事,唏噓不已,說幸好瘋婆子萍媳婦掉黃河死掉,不然村里不少人還得遭殃。
我嗯哈著回應。
轉(zhuǎn)眼瞥見角落里,一個披頭散發(fā),渾身臟兮兮的女人,端個碗坐地上吃飯。
村民見我疑惑,告訴我,那是軍軍娘,瘋好些年了,軍軍爹死后,也沒人管她,靠村民一點施舍過活呢。
我心下凄然,走到她面前,掏出兩百塊錢塞她手里。
一開始,軍軍娘嘴歪鼻斜地說,你是好人。后來她好像認出了我,表情頓了一下,臉色大變,向我大“啐”一口,罵我害人精,一定是短命崽,早晚死黃河里。
村民勸我不必與她一般見識。
席散后,天色已來到晚邊,大家都散了,剩下長庚叔一家和老村長幾個內(nèi)親,三伯和端叔幫忙守靈,也留了下來。
左盤龍一直沒回來。
長庚叔和他幾個內(nèi)親同我講,左師傅也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小皮你先去磕個頭上個香吧,晚上就睡叔家。
我打不通左盤龍電話,自家那房子十幾年沒人住,實在破爛,連收拾都沒法收拾,心想也只好這樣。
端叔先進祠堂去圈香。
冷不丁的,聽到端叔在里面“啊!”一聲慘叫,隨后,看到他滿臉驚恐跑出祠堂,左手捂住右手的臂彎,血流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