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云層越發(fā)濃厚,如同被飽蘸了水的墨筆涂抹過一般。仿佛灰蒙蒙的天空再也負荷不起雨云的重量,無數(shù)雨滴終于飄飄灑灑地落了下來,在中心廣場的硬石上敲打出淅淅瀝瀝的細密音符,將石面洗出青灰的原色,折射著暗淡的天光顯出冷硬的色澤。聚集在中心廣場外的人們都感到了一種澀重的寒意,卻很難說清這是冰冷的雨絲帶來的,還是源自于那渾身散發(fā)出死亡的氣息,沉默地分開人群步向天廬大賽眾高手的男人。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羅炎身上,全場一片靜寂。因此,當結(jié)界外一聲驚呼響起時,便顯得份外清晰。“這、這不是修雅會長的女兒蘿紗嗎?”艾里和蘿紗都是一驚,轉(zhuǎn)頭看去。只見幾名魔法師裝束的人眾星拱月般尾隨著薩拉司坦向這里走來,其中一個年老的魔法師瞪著蘿紗驚訝地張大了口,顯然剛才便是他一口喝出蘿紗的身份的。老魔法師話一出口才醒悟到什么,不安地瞄了身前的現(xiàn)任魔法公會會長一眼,低下頭回復(fù)了與其他人相同的平淡表情。薩拉司坦雖沒說什么,但微微抿起的嘴角還是泄露了他的不悅。自己執(zhí)掌魔法公會以有兩年之久,但老魔法師脫口而出的“修雅會長”卻分明表明他心目中真正的會長還是那個十年前就已去世的人!“沒關(guān)系,很快歷史將證明我才是最偉大、最足以被載入史冊的魔法師,這些小事是無法阻擋我的腳步的?!彼谛闹凶晕遗沤?,看向蘿紗,“而這……也同樣不過是不足掛齒的小事?!彼_拉司坦的眼光再度變得冰冷,在來時路上一直啃噬著他內(nèi)心的不忍終于被完全抹滅。蘿紗的身份對大多數(shù)人并沒有什么意義,雖有些驚異于與十年前的封魔之役有關(guān)的人在今天的接連出現(xiàn),但眾高手隨即便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大敵身上,然而對艾里來說,就完全不一樣了。原本蘿紗對他來說,只是個萍水相逢的少女,便如這十年來結(jié)識的其他人一般,而此刻知道了她是修雅之女后,關(guān)系立時密切多了。艾里苦笑了一下,重返拉寇迪結(jié)識的第一個人,竟然就是十年前因為自己的無能而失去了母親的那個八歲女孩……這賊老天也未免太愛捉弄人了吧?還是這命運編織出的無形之網(wǎng),總要一步步地拖著人去面對過去拼命逃避的事呢?看向逼近的羅炎,艾里一咬牙。賊老天!來就來吧,大不了不過一死,怕你不成?!此時的他更下定了決心,就算拼了命也一定要保護好蘿紗!也算是對修雅的補償吧。雖然他對蘿紗作為為了凱曼犧牲而被神化為女神的修雅的孩子,為何沒有得到王國的贍養(yǎng)而流落到翠雀打工之事一肚子疑問,但現(xiàn)在顯然不是細問究竟的好時機。艾里與眾高手互相交換了個眼神,點點頭,然后同時向羅炎沖了上去。一場血戰(zhàn)就此再度展開。因為原定早晨進行的并不是正式比賽,所以進入十強的高手多是只帶了最貼身的門人弟子前來。這幾人自觀眾席大亂起就被卷入混亂中,一直幫不上師傅的忙,剛才更被師傅嚴令不得不自量力地貿(mào)然上前礙手礙腳,只得與其他的民眾一起屏息等待著這場決定眾人生死的大戰(zhàn)的結(jié)果。而蘿紗卻并沒有注意到這個,只是直直地望著結(jié)界外的薩拉司坦。師兄的到來讓本已悲喜不定的蘿紗的心緒更加紊亂?!澳憬裨绲脑捠遣幌胱屛揖砣脒@場屠殺嗎?你為什么要幫國王做這么殘忍的事?你真的變了嗎?!過去的溫柔善良真的已經(jīng)消失了嗎?!”無數(shù)疑問在她心中反反復(fù)復(fù)地翻騰,她很想就這么大聲地向薩拉司坦問出個答案,但看著師兄又恢復(fù)先前的沉靜而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神,卻怎么也開不了口,只能與他默默對視。薩拉司坦的眼神卻閃爍了一下,游移開來。蘿紗的心似乎被重重錘了一下,沉了下去。雖然沒有說話,心中的疑問似乎已有了答案。隔著有形無質(zhì)的結(jié)界,兩人不過距離十幾步遠。然而在兩人間飄落的細細密密的雨絲卻給薩拉司坦蒙上一層朦朦朧朧的灰紗,模糊了他的輪廓,看來又似遙不可及?;蛟S是沿著發(fā)梢低落的雨水淌進了眼眶,蘿紗的眼睛又有些發(fā)澀。記得第一次見到師兄也是在這樣的一個雨天……※※※“蘿紗,這是薩拉司坦。以后,他就是你的師兄了,也要和我們一起住?!蹦莻€雨天,母親從門外領(lǐng)進了一個男孩,向女孩介紹道。男孩清秀的臉上略帶不安,那雙沉靜而充滿戒備的黑眼給女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從小便只有母親陪伴身邊,今后卻可以多一個親人了,雖然不大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女孩還是覺得十分高興。她試探地向男孩微笑,男孩有些羞澀地回應(yīng)一笑。這是蘿紗與薩拉司坦的初次見面。當時她六歲,薩拉司坦十一歲。因為未婚生子而遭親友唾棄的母親染病過世后,薩拉司坦便無人可以依靠。一直接濟他們母子的修雅便將他收為自己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弟子?!俺笈?!丑女生!”“眼睛黑不黑、紫不紫的,難看死了!”一群頑劣的小孩圍著五、六歲的小女孩起哄。遭人欺負,女孩一臉氣惱,卻沒有象多數(shù)小孩般哭出來,小臉突然向上一偏,擺出一副不屑的樣子反唇相譏:“沒品味!我在王宮里看到的最美的天鵝絨的顏色就是黑色泛紫,象我的眼睛一樣。哼!你們可真土氣!”那幾個小孩倒是被唬住了,愣愣地不知該說什么。此時突然跑來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一邊大喝著“不準欺負蘿紗!”一邊向這里跑來。這些小孩看到男孩,頓時轉(zhuǎn)移了欺負的目標,開始向他扔石塊,齊聲喝罵道:“不潔的女人生的骯臟小孩!”可見平時經(jīng)常欺負這男孩,已有默契。聽到他們的罵聲,男孩露出屈辱和受傷之色。女孩知道男孩去世的母親沒有結(jié)婚就生下了他,可是為什么這是“不潔”就不明白了,但見到男孩被欺負,哪還管得了那么多?馬上撿起石塊沖過去和男孩一起回擊那些小孩。盡管回家時身上的傷痕淤青隱隱作痛,但想到男孩跳出來維護自己的一幕,女孩還是覺得很開心。而男孩溫和笑顏下隱藏的陰郁,卻不是她這個年紀所能看得出來的。※※※那是蘿紗的母親去世幾個月后的事了。“陛下已經(jīng)追封你母親為護國女神,還要在拉寇迪最大的中心廣場上修建它的塑像,讓全國的人們瞻仰!”前來傳達國王旨意的官員如是說,蘿紗卻并不覺得榮耀。母親已經(jīng)永遠不會再回到自己身邊了,什么“女神”的虛銜有何意義呢?從記事時,母親便說自己的父親去了很遠的地方,小時候還常常憧憬著某一天會有個親切的男子說著“我是你父親?!蓖崎T而入,但現(xiàn)在的自己已經(jīng)明白了,“去了遠方”就代表著死,象現(xiàn)在的母親一樣。蘿紗下意識地握緊坐在身旁的師兄的手?,F(xiàn)在,就只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了?!耙驗樽o國女神的聲望和功績,陛下決定將他生前的職位——凱曼魔法公會會長之職由她的孩子和弟子接任?!贝蟪加靡环N施恩的口氣說道,“但是該由你們哪一個來繼承呢?”察覺到師兄的手微微緊繃了一下,一種不安的感覺襲上蘿紗心頭?!盀閺哪銈冎羞x出最適合接任的人,也因為你們的年紀都還小,魔法造詣也還不足勝任,所以我們將會把你們送到王國最高等的魔法學(xué)院,由最博學(xué)的老師分別教導(dǎo)你們。等到八年后蘿紗年滿十六時,通過魔法魔法考試決出你們中能力較強的,來擔(dān)任魔法公會會長?!贝蟪纪A艘幌?,向他們倆問道:“你們有什么意見嗎?”“請代我感謝陛下的仁慈,這樣的安排十分合理周全,薩拉司坦一定不負陛下厚望,努力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魔法師?!彼_拉司坦恭謹有理地起立回話,又向蘿紗道:“蘿紗你也要加油??!師父不在我們身邊了,我們自己更要奮發(fā)努力,再也不能象以前一樣由著性子玩樂了。”薩拉司坦這句話讓蘿紗到了口邊的拒絕繼承的話又咽了回去。是啊,薩拉司坦哥哥一向很勤勉的,如果自己一開口就拒絕為了將來的比賽而和他分開各自修行,會被他看不起的吧?既然這是薩拉司坦哥哥你的想法……好吧,蘿紗也會照你的希望去做的。只是你知道嗎?如果代價是與你分開,我根本不想接任母親的位置??!在蘿紗的沉默中,事情便這樣定了下來。大臣顯然對薩拉司坦進退合度的答話和恭謹?shù)纳駪B(tài)十分贊賞,相形之下,蘿紗只是呆呆坐在一旁,便顯得失色多了。而看似平靜的女孩,搭在椅背上的另一只手卻緊攥至發(fā)白。為了凱曼,母親已經(jīng)獻上了她的生命,而現(xiàn)在,連自己身邊唯一的親人也要被帶走!蘿紗心中對凱曼王朝隱隱起了一股恨意?!鶠榱烁髯赃M行修行而分開的那天,對比蘿紗的憂郁,薩拉司坦更多著一份對未來的憧憬和昂揚的斗志。在學(xué)院中的t型路口,兩人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蘿紗時時不舍地回望薩拉司坦離去的背影,也期望著他也能回頭看自己一眼。但是他沒有。就在那一刻,蘿紗心中隱隱有種感覺,似乎有什么就在這一刻改變了,破裂了,再難挽回?!趯W(xué)院學(xué)習(xí)的最初一段日子里,蘿紗和薩拉司坦還是經(jīng)常往來。和蘿紗在一起時,薩拉司坦依然是象以前一樣溫柔地笑著,只是不知何時起,他的笑容中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東西,在一起時,也時常若有所思。他心中終日所想的,漸漸完全被怎樣研習(xí)更高深的魔法所占據(jù),此外的一切,對他似乎都失去了吸引力;而蘿紗在他眼中,也漸漸由親人變?yōu)楦偁幍膶κ?。漸漸的,兩人的見面變得多是蘿紗去找薩拉司坦。終于有一日,隔著窗戶看著屋內(nèi)的薩拉司坦心無旁騖地研習(xí)著魔法的身影,蘿紗停下了腳步?!灸Хǜ惺苄灾吡钏薪虒?dǎo)她的魔法老師咋舌的蘿紗,卻在后來正式的魔法學(xué)習(xí)上表現(xiàn)得一塌糊涂,對魔力的控制近乎沒有。而這與其說是能力問題,倒更象是她自己并不想在這上費心思。不希望蘿紗這樣糟蹋掉驚人的魔法天賦的老師苦口婆心地規(guī)勸她,她卻總是帶著歉意的笑說自己根本做不到,然后繼續(xù)每天悠哉游哉混日子,成為學(xué)院中著名的懶散學(xué)生??此崎_朗貪玩的她沒有泄露出自己真正的想法。自見到師兄那樣刻苦地為將來決定繼承者的比賽作準備后,蘿紗便不想再學(xué)習(xí)魔法了。對于師兄來說,能否得到那個魔法公會會長的職位,將影響到他一生的前程。就算師兄對自己不再親近,他依然是自己最在乎的人,自己始終不想與他爭斗,更不希望成為他美好前途的阻礙。所以,兩人中出色的應(yīng)該是他。于是她放任自己虛度時光,始終視魔法精靈為友,而不試圖控制它們。就算一生毫無所成也罷,就算唯一的親人和自己日漸疏遠也罷,有了這種天地間無所不在的朋友已經(jīng)夠了——這是這八年歲月中蘿紗唯一的安慰。※※※只是,蘿紗沒有料到薩拉斯坦對自己的態(tài)度會演變至如此決絕的地步。十六歲時那場最終決定繼承人選的考試,薩拉司坦取得了學(xué)院史上少有的高分,而蘿紗的成績則慘不忍睹,完全不似受過八年正統(tǒng)魔法教育。在會場外等候公布成績時,薩拉司坦與蘿紗面面相對卻默然無語。從他俊秀的臉上看不出半分久別重逢的歡欣,過去的情誼似乎沒有留下半分痕跡地消逝了。當?shù)弥煽儠r,薩拉司坦并沒有什么喜色,反而象是在生氣般毫不留情地嘲諷落敗的蘿紗。而這,也成為后來他們見面時對話的唯一內(nèi)容。師兄已經(jīng)得到了他想要的,為何還會對自己有這么深的敵意?蘿紗不知道?!易鲥e了什么嗎?為何事情會演變成現(xiàn)在這樣?一幕幕過往在蘿紗眼前快速閃過,心越來越痛,她再也負荷不住閉上了眼睛。胸口的水晶似乎又在微微發(fā)熱,魔法精靈也圍繞在身邊輕柔地撫慰她,卻沒有任何效果。而隨著心情的劇烈波動,蘿紗身上的魔力也在不安定的跳動其中,一部分甚至完全脫出了她的控制,化為幾股熱流在身上狂亂地奔走。蘿紗卻也不去理會它,徑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多希望這一切能夠逆轉(zhuǎn)??!戰(zhàn)斗的聲音將她帶回了現(xiàn)實,她猛然睜眼。在艾里、耐特等人的圍攻下,無仍是輕松自如,而眾高手身上卻都已傷痕累累,至今尚無人被殺與其說是眾人實力的結(jié)果,更像是無在享受著虐殺的快感,舍不得太快結(jié)束這個游戲。結(jié)界外的薩拉司坦忙于調(diào)遣魔法師替換魔力接近透支的第一批維持結(jié)界的魔法師們,對結(jié)界內(nèi)羅炎與眾高手的戰(zhàn)斗并不在意。他絕對相信曾給天廬帶來無比恐怖的魔王的實力足以收拾掉這十多個天廬高手,所以并沒有注意到艾里出人意料的超強水準。此時羅炎施放出一道白色凍氣,艾里閃躲不及,左手立時被凍僵成了青白色,其慘狀讓人一望而知這只手的主人得忍受怎樣的痛苦,但嚴峻的戰(zhàn)況卻不容艾里退下休養(yǎng)療傷,只得齜牙咧嘴地勉力支持。艾里的奮力拼殺讓蘿紗從心底感到一陣羞恥,她眨掉眼中的薄霧質(zhì)問自己:我這是在干什么?不是早下定決心擺脫那無用的軟弱嗎?現(xiàn)在大家正面臨著生死關(guān)頭浴血奮戰(zhàn),自己卻站在一旁沒有幫任何忙,只顧著沉浸在對過往的感傷中!盡管艾里以驚人的意志忍住傷痛繼續(xù)戰(zhàn)斗,但原本眾人的配合就是以艾里的進攻為主,其他人進行掩護或乘隙攻擊,現(xiàn)在艾里的一只手派不上用場,左半身的真力運轉(zhuǎn)業(yè)因之凝滯,戰(zhàn)力和靈活性都是大減,戰(zhàn)況更是險象環(huán)生,幾次嚇得蘿紗的心都要跳了出來。她咬咬牙,竭力拋開所有紛亂的思緒。愛琳娜說的沒錯,自己既然沒有做錯,又無法改變,何必再無謂地多想什么?現(xiàn)在需要考慮的,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的事,應(yīng)該是如何幫助大家擺脫所面臨的絕境!想起自己正好隨身帶著幾日前艾里送的弓箭,她連忙將之從背上取出。這是自己現(xiàn)在唯一能給大家?guī)蜕宵c忙的方法了。雖然蘿紗年紀尚輕,但對于這把他們引導(dǎo)出廣場的少女,被困在這里的民眾都有一份莫名的信賴感。周圍的人們見蘿紗有了行動,紛紛期待地注視著她。強抑著魔力的混亂帶來的眩暈和惡心感,少女回想著艾里那日教自己的射箭方法一步步照做?!按罴贝罴!皬埞睆埞??!叭缓髵侀_一切雜念,將全部的心神集中在一件事上──瞄準?!碧}紗調(diào)整呼吸,什么也不想,全神貫注于被高手們包圍著的無,持弓的手隨著無的移動而移動。心漸漸寧定,躁動的魔力也變得平和。
read_adout('read_middle');在無騰越而起,超出眾人的瞬間,蘿紗的世界忽然靜了下來。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她和她的獵物——無。所有的思慮被抽空,心如明鏡般澄澈,不受任何情緒的困擾,片刻前的心痛已消失無蹤。這一刻的她不為過去羈絆,只專注于自己要做的事——射中瞄準的目標,按自己的意愿改變現(xiàn)狀!原先已脫出她的控制,在身體內(nèi)橫沖直撞的那幾道魔力竟似乎隨著她的意念的集中而漸漸匯合到了一起,更融合成一股蘿紗自己也從未感受過的陌生的力量,流向四肢百骸,也經(jīng)由手指流入了那支箭中。此時周圍看著她的人們響起了一陣低低的驚呼。眾人的矚目下,蘿紗手中的箭通身竟逐漸亮起銀色的光芒。凝神瞄準的蘿紗對此并沒有察覺,箭身的光芒也越來越盛。眾人都情不自禁地屏著呼吸期待著她展現(xiàn)神跡?!霸撟龅亩甲鐾炅撕?,便射出去吧!”蘿紗右手一松弓弦,利箭“颼”地飛射而出。而隨箭而飛逝的,似乎還有心中的陰霾和軟弱。在眾人的期待中,利箭削斷了眾高手中離羅炎最遠的艾里的幾莖頭發(fā)后,斜斜飛了出去,無論準頭還是速度都令人咋舌的——差勁!受到池魚之殃的艾里一臉無辜的看向暗箭“嚇”人者,好氣又好笑地發(fā)現(xiàn)蘿紗竭力擺出“不關(guān)我的事”的表情,努力用身體掩飾藏到身后的兇器——那套自己親手打造的弓箭。然而不及眾人從對蘿紗那聲勢與結(jié)果落差太大的表現(xiàn)的驚愕中恢復(fù)過來,真正的變化卻開始了。那支斜飛開去的箭輕飄飄地射到絕對平衡彩虹結(jié)界上,并不象原先攻向結(jié)界的其他攻擊一樣被反彈回來,而象是被什么吸附住般粘結(jié)在這有形無質(zhì)的結(jié)界上。而下一瞬間,以這支看起來平平常常的箭為圓心,一道銀白的光波如閃電般向結(jié)界四面飛速擴散開來,只一閃便消失了。隨后,如同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到大海的瞬間,整個海面由黯淡而至輝映出萬道波光的景象一般,結(jié)界的弧面上突然閃爍著無數(shù)耀目的七彩光華。而圍坐著向結(jié)界灌輸魔力的魔法師們面上都露出吃力的神色,雙手顫抖不止,似乎在與一股難以抗衡的力量對抗,結(jié)界也開始起伏變形。僵持片刻,結(jié)界終于爆裂開來,千萬片七彩斑斕的碎片如同鮮花怒放般四向飛射?!驗橛晁木壒?,拉寇迪城中各處的火頭漸漸弱了下來。在城民們松了口氣時,受國王之命監(jiān)視控制正在中心廣場進行剿滅的眾參賽高手的門人弟子的將領(lǐng)卻暴跳如雷?!澳阏f什么?再說一次!”“屬下辦事不力……負責(zé)看守的‘黑日’達森的三個弟子不、不見了!”汗滴從低頭半跪的貴族騎士頭上滴了下來,“當時因為附近的火災(zāi),城中到處是人,一片混亂。他們?nèi)顺鋈タ纯窗l(fā)生什么事,我們的人就在人群中失去了他們的蹤影?!薄皼]用的家伙!”將領(lǐng)怒斥屬下,微微顫抖的聲音并不僅是因為震怒,還為了擔(dān)心國王將給自己怎樣的責(zé)罰。只是一組人弄丟了目標也就罷了,但事實卻是所有的小組都在混亂中跟丟了人!而那幾處火頭起得亦是詭異,自己卻沒有半點線索。正急惱間,他見半跪在身前的屬下訝然望向自己身后,反射性地轉(zhuǎn)身,只見遠處天際閃著星星點點姹紫嫣紅的光華,美得難以形容。這一刻,蘿紗讓拉蔻迪城中各處的人們目睹了一場盛放在白晝卻同樣眩目的最美麗的煙火?!颈徽J為無望打破的絕對平衡彩虹結(jié)界竟然就這樣破滅了,在場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就連蘿紗自己都不明白怎么會這樣。剛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蘿紗呆站著努力回想當時的感覺。瞄準時體內(nèi)的魔力亂流融匯成一種奇怪的力量,灌注入手中的箭。難道就是那股奇怪的力量破壞了結(jié)界嗎?但那到底是什么?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但仔細體會時,卻又如水如風(fēng)般難以捉摸,而那種空空落落的感覺……似乎能消解一切。還在苦思的當兒,蘿紗便被飛撲過來的耐特一把抄起。其他高手也各自帶著門人飛躍過剛才結(jié)界崩壞時被震倒一地的魔法師們,沒命地向外闖去。一只手不頂用無法帶著蘿紗的艾里見耐特主動幫手,用眼神表示謝意后,兩人護著蘿紗并肩向外沖去。原來眾人均知何羅炎再打下去只是死路一條,見結(jié)界一破,大家默契十足地同時攻擊,將羅炎逼退幾步,便抓住機會向外突圍!只見人影如流星般一閃即逝,守衛(wèi)在外頭的士兵們因為剛才的變故而反應(yīng)稍慢,而這十幾個人無一不是天廬的強者,只是這片刻的延誤他們便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而剛才唯一有能力追趕上他們的羅炎,卻閑閑地站在原地,一點追擊的意思都沒有。決不可能被破解的絕對平衡彩虹結(jié)界,竟被蘿紗這原本不該卷入此事的人所射出的亂七八糟的一箭給打破而破壞了計劃,這是薩拉斯坦始料未及的事。他急忙傳令士兵用特定的哨音通知奉令在外圍封鎖廣場的迪卡爾·馮進行攔截,隨后怒氣沖沖地走向羅炎。“你為什么不追?!”語氣中毫無對這擁有君臨魔界力量的男子應(yīng)有的畏懼和尊重。“你們說的只是要我在中心廣場殺掉那些人,可沒說要我追殺他們?!绷_炎也不生氣,只是冷淡地回答。艾里等人一離開,羅炎的殺氣似乎也隨之消散,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見了剛才的狂暴,雕像般優(yōu)美的面容上一片冷漠,而這冰冷到了極處的神色竟顯出一種說不出的悲哀?!澳悖 彼_拉斯坦為之氣結(jié),但隨即冷靜下來。此時人已去遠,追也來不及了,何必多說呢?算了,本也不奢求羅炎會怎么配合自己,以他的力量來說,只要能按自己說的去做就已經(jīng)是莫大的助力了。薩拉斯坦轉(zhuǎn)而去詢問一個躺倒在地的魔法師,剛才結(jié)界究竟是怎么被打破的?!安弧⒉恢馈蹦Яο倪^大的魔法師失神的眼看向天空,囁嚅著竭力表達出那一刻自己的感覺?!澳鞘且还赡芡淌上谝磺械牧α?,但又不屬于暗系魔法……應(yīng)該說不屬于六系中任何一系!這股力量并不能說很強大,但無論我們灌輸了多大的魔力,只要一與它交匯,就好像落入火堆中的冰雪一樣被消解于無形……”“逆反之力!應(yīng)該說是一種逆反之力!那是將所有力量都加以逆轉(zhuǎn)回原狀的力量!”“逆反之力?”薩拉司坦喃喃重復(fù),“那個丫頭竟會有這樣奇異的能力?”思慮片刻,他轉(zhuǎn)頭喝令一旁的衛(wèi)兵:“傳我的令,將那個破壞結(jié)界的叫蘿紗的小姑娘也列入緝殺名單!”有可能妨害到自己的人,不管是誰,都要除掉。薩拉司坦抿緊了嘴唇,面上一片冰冷。※※※原先國王和薩拉司坦都沒有料到這次天衣無縫的計劃會出現(xiàn)艾里與蘿紗這兩個變數(shù),令天廬眾高手非但從羅炎手中逃出,更沒有折損太多的人手。所以在外圍封鎖的軍隊主要是為了防止外人接近中心廣場和截殺少數(shù)可能的漏網(wǎng)之魚,并沒有做好對付齊心協(xié)力向外突圍的眾高手的準備。再加上眾人來得太過迅速,薩拉司坦雖用哨音傳訊還是來不及調(diào)遣人力,因此沖出第一層包圍的眾人雖然迎面遭遇了一些衛(wèi)兵,不過卻對他們構(gòu)不成威脅,一路砍瓜切菜般很快突破了幾層的封鎖。眾人被羅炎壓著打了半天,早窩了一肚子悶氣,現(xiàn)在終于碰上了軟柿子,打得大是暢快,郁悶不由為之一消。然而耐特眉宇間卻仍隱現(xiàn)憂慮。在一條街上眾人又碰上數(shù)十個衛(wèi)兵,正打得熱鬧,街的另一頭也隱隱傳來一陣騷動。眾人驚訝望去,卻見片刻后從街角轉(zhuǎn)出一行人與他們夾擊那隊運氣不佳的衛(wèi)隊。兩方合力,很快便令那些衛(wèi)兵只能躺在地上哼哼。見到這行人,耐特眉宇間的憂慮頓時為之一清。眾人仔細一看,這些人中竟有原本被各自留在住所的門下,而領(lǐng)頭的一位約摸三十多歲的男子大步迎向耐特,嚴肅的面容也難掩欣然之色?!伴T主你平安無事,屬下總算可以放心了?!彪m是欣喜之下,唐仍未忘了禮數(shù),行了個禮恭敬道。耐特卻不管他的恭敬有禮,直接上前一個大大的擁抱。唐有些不自在,但還是不自知地現(xiàn)出微笑。一旁的蘿紗見狀露出怪異的臉色,大概又想起了耐特的“怪癖”。沒想到在這時候會得到門下的接應(yīng),眾高手均是又驚又喜,而此時才有人醒悟過來,凱曼王既然苦心籌備了這個大賽將眾人集中起來加以鏟除,怎會放過自己帶來的門下?現(xiàn)在他們非但逃過大難,還能與自己重聚,可以說是奇跡了。而這個奇跡的發(fā)生應(yīng)該與那個剛才走在眾門下最前頭,現(xiàn)在正與耐特交談的男子大有關(guān)系,只是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達森代表其他人向耐特問出了心中的疑問。“我看情況不對頭,猜想凱曼王大概會對付大家的門人,便在嘯聲中以早已約定的特殊節(jié)奏、音調(diào)傳訊給唐,叫他想辦法。剩下的,唐你自己說吧。”輕描淡寫地一句話說明自己所做的,耐特便把皮球踢給了唐。但眾人都明白在事情還未露端倪前,便防范未然地做好應(yīng)變準備是極不容易的事,由此可見天行門行事之周密。而耐特在那般緊急的情勢中,仍保持敏銳明晰的思慮,遠早于眾人考慮到了這件事,把握住了全局,也令眾人大感佩服。唐轉(zhuǎn)向眾人,那絲難得的笑意已經(jīng)隱沒不見,恢復(fù)了嚴肅?!拔衣牭介T主的嘯聲,便傳令潛伏在設(shè)在拉寇迪的暗線通知潛入拉寇迪附近的天行門下屬準備接應(yīng),并在城中各處引燃火頭,制造混亂擾亂監(jiān)視的眼線,趁此聯(lián)絡(luò)上各位的門人,隨后便集合大家趕過來會合了?!薄肮簧闲邢滦?,都是一句話搞定……”艾里喃喃自語。當然,一個是天性不愛多話,一個大概是懶得費唇舌……耐特忽然驚訝向唐問道:“咦?不對??!我嘯聲中是叫你想辦法帶著大家的門人先逃出拉寇迪,你跑到這來干嘛?”唐額頭忍不住滑落一滴冷汗:“門主,這些音調(diào)、節(jié)奏代表的意思不是你制定的嗎?怎么你自己會記錯?”“我記錯了?”“你最后一段明明是……”“是這樣的?兩長一短帶一個上滑音難道不是……”兩人開始就暗號的解釋討論起來。“看來果然是人無完人,耐特的性格似乎也有些大大咧咧……”在一旁看戲的艾里由衷如是感嘆。雖然唐說來簡單,但眾人都明白這顯示了天行門在拉寇迪也擁有相當驚人的潛在實力和強大的情報收集網(wǎng),天行門的盛名決非虛致。而這名沉默寡言的男子在門主不在的緊急時刻,能當機立斷,如此迅速有效地采取正確行動,也證明其獨當一面的驚人才干。天行門除了耐特外,還有如此杰出的人材,怎能不興盛呢?眾人此時才真正體會到天行門的實力。感激耐特挽救了自己門人的性命,他們紛紛向耐特道謝。耐特豪爽笑道:“大家同坐一條船上,守望相助是應(yīng)該的。而這次凱曼王撕破了臉,想必不久就會正式向大家的國家開戰(zhàn),大家若能如今日般同心協(xié)力,凱曼雖然勢大也討不了多少便宜!”眾人紛紛點頭。艾里對耐特的表現(xiàn)大感佩服。這幾句話不僅不以恩人自居,而且有意無意地提出了大家共同的立場,無形中拉近了天行門與眾人的距離,無疑會令眾高手對天行門好感大增。而塔斯克斯一直是凱曼最大的對手,今年來國力大增,在將來戰(zhàn)爭中勢必是凱曼王的眼中釘,一旦戰(zhàn)爭爆發(fā),自然是首當其沖。耐特這一席話,無形中為塔斯克斯增加了不少潛在的助力。耐特一揚眉,“今次只要我們能離開凱曼,凱曼王的計劃就失敗了,因為我們每個人都將成為他野心的阻力!所以,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不是爭一時之勝敗。只要我們能保持實力生離凱曼,就是我們的勝利!”唐走上前補充道:“現(xiàn)在天行門的部屬應(yīng)該已經(jīng)接近了拉寇迪了,只要我們出得了城與他們會合,逃離凱曼就不難了。趁現(xiàn)在我天行門的暗線尚未被發(fā)現(xiàn),還可起些作用幫助大家離開,請各位抓緊時間吧?!痹缺姼呤忠恢北涣_炎打得沒有招架之力,只能為保命而逃,心里都大不好過。耐特這番話卻扭轉(zhuǎn)了這種“逃”的意義,而唐的話更令逃離凱曼顯得不是那么遙不可及的事,眾人精神都為之一振,士氣大增!“那么,我們走吧!”耐特一聲喝,舉步前行。眾人正要跟上,卻聽隊伍后一人道:“我私人還有些事,就不和大家一起走了?!北娙丝慈ィ瑓s是艾里。蘿紗一直猶猶豫豫地想說什么,現(xiàn)在見艾里不隨眾人走,便也出了聲:“我也不想現(xiàn)在就走,我至少要和愛琳娜姐姐商量一下?!蹦吞匕櫭嫉溃骸澳闫茐牧私Y(jié)界,國王不會放過你的。不能留下來。”艾里身份、修為都與蘿紗大不相同,他自己不愿走,別人也無法說什么,但蘿紗就不一樣了。耐特想勸服蘿紗不要為了一時舍不得走而丟了性命。艾里卻說道:“既然如此,我來照顧蘿紗,等我們各自處理完這里的事,我會護送她離開這里?!蹦吞刂腊锏奈浼荚诒娙酥希鴨为毿袆幽繕艘残?,不是沒有有利之處的。既然他這么說,便也不再多說了。將幾個可以得到天行門幫助的地點和聯(lián)系方法告訴艾里后,耐特便帶領(lǐng)眾人與他們兩人分道揚鑣了?!昂茫覀円沧ゾo時間行動吧!”艾里用還能動的右手拉拉蘿紗道?!靶袆樱颗?,好?!碧}紗應(yīng)道。想了想才發(fā)現(xiàn)還不知艾里要進行什么行動,又問道:“要做什么呀?”“好不容易才到了拉寇迪,怎能兩手空空地離開呢?”“你要買些土產(chǎn)嗎?”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小姑娘傻傻地問。“當然不是!我為了赤龍牌而來,既然現(xiàn)在靠堂堂正正的方式得不到……”艾里一臉嚴肅地說道,“只好用偷的了!”小姑娘嚇得險些栽了個跟頭?!澳莻€國王說過放在耀榮神殿……請你給我?guī)钒?!”“你說的私事就是這個?!難道就為了偷那塊看起來很值錢的玉牌,你就和大家分開,還要冒這么大險?”“……”片刻沉默后,艾里回答:“我認為國王不會想到被追殺的對象竟然有膽去神殿里偷東西,那里的防衛(wèi)一定會比較松,我們藏在那里可以暫避風(fēng)頭。再加上耐特他們的大隊人馬吸引了國王的主要注意力,我們只有兩個人目標不大,要逃出拉寇迪就比較容易了?!薄啊媒苹 鄙倥@嘆。停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剛才的沉默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覺得你更象只是純粹的貪財?”“這個就不要深究了……”對話中,兩人的身影逐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