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棟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個醫(yī)生,雖然他是寂檀苑大家都認可的唯一一個醫(yī)護人員,并且還分給他一個偌大的醫(yī)務室,他仍舊覺得自己不像個醫(yī)生。當然并不是因為他沒有醫(yī)學院的文憑或者醫(yī)師的執(zhí)照,而是因為他自己早已經(jīng)忘了那一整套科學而系統(tǒng)的醫(yī)學必備知識,比如對癥下藥,手術切除等等。很久以前他在一所著名的醫(yī)學院學過這些東西,那時他還懂得各種藥的療效會寫復雜的處方,并且會為了各種突發(fā)的時疫而焦頭爛額。他的導師,那位德高望重經(jīng)驗豐富的醫(yī)師常常告誡他們,不要妄圖走捷徑,醫(yī)學從來都是精密復雜需要不懈努力的,因為世上沒有萬能藥,醫(yī)學從業(yè)者就是其最好的證明。不知為何來到寂檀苑后他常常想起這位嚴厲的導師,心里總是五味雜陳。現(xiàn)在的他會清理和包扎傷口,還會做一些簡單的像骨骼復位之類的手術,最重要的是,記住幾種血液的功效時長。最后一點是最重要的,因為一旦用錯血液的話,患者就會飛速的痊愈或者在床上多躺幾天,而他,則會面對喬那張冷冰冰的臉,被呵斥一頓,或者扭斷脖子扔進黑崖,兩種結果他都不喜歡。
所以那天蒂帶妮基來的時候,他本該給她1號血液的,礙于喬“所有1號和2號血液都得經(jīng)她同意才可使用,3號可酌情放寬”的命令,他只能給妮基一支3號血液。
果然,妮基差一點沒挺過去。蒂把她放在床上,她看起來就像一個垃圾堆里撿來的可怖的洋娃娃,小臉青紫,瘦骨嶙峋,發(fā)著高燒不斷的抽搐,瞳孔擴散眼神呆滯,急速中毒加溺水,應該早就死了才對,阿棟不知道她是怎么撐著還有一絲氣息的。蒂娜冷冷的站在旁邊,神色古怪!于是他毫不猶疑的拿起了1號血。
“放下,除非你想向喬解釋為什么平白無故要給一個小女孩珍貴的1號血,而且可別指望我會站在你那邊。”蒂扭著腰盛氣凌人的睥睨著他。
阿棟只得用3號血液,這最多能讓她再多抽搐幾個小時然后喪命。還好那個有潔癖的女人傲嬌的一轉身,“我去換衣服,她交給你了。建議你別管她就讓她這樣躺著。我只答應帶她來寂檀苑可沒有保證會救她。”
蒂走后,阿棟立馬給妮基注射了效果好很多的2號血,讓她活了過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冒險了,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子上細細的銀鏈子,心想有一天喬發(fā)現(xiàn)的話一定會毫不猶疑的把他扔下黑崖。
后來坎帶了韓回來,他的情況不比妮基樂觀:多處骨折,尤其是左胸那一根斷裂的肋骨,直直的刺進了肺葉里。
“只準用3號血液,喬的命令。”坎無奈的聳聳肩,然后用指紋打開了1號血液的柜子,“不過梆梆需要一支1號血,它剛剛跑進土著人的領地被箭毒木給扎到了,奄奄一息。”她給阿棟遞了個眼色,“明白?!”
而梆梆正在門口蹦蹦跳跳的玩吱吱球。
雖然后來被蒂制止了,等她走后阿棟又悄悄的違反了規(guī)定。結果一支1號血加兩支3號血,韓仍然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蘇醒。
仔細想來,妮基和韓是近些年來他僅有的病人了。他這個醫(yī)生顯得可有可無。畢竟如果有了一種能夠治愈一切生理疾病的萬能藥,就不需要醫(yī)生了。雖然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寂檀苑配備有一間寬敞的醫(yī)療室并且擁有一切先進的醫(yī)療設備,但幾乎沒有派上過用途,除了經(jīng)常用x光來探究梆梆到底吃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以外大多數(shù)的設備甚至都還在盒子里沒有開封。一些玻璃器皿倒是被他用來栽培植物,寂檀苑獨特的薔薇和雨林里一半的蘭花都是他用3號血培育出來的。在經(jīng)歷了一段無所事事的漫長周游世界的時光后,他便呆在寂檀苑閉門不出,潛心的鉆研起這種神奇的血液來。
韓走進醫(yī)療室的時候,不可避免的吃了一驚。
醫(yī)療室建在最西邊塔樓的底下,偌大的地方被整齊的劃分成了兩間。一間擺滿了醫(yī)療器材,還設有手術臺和手術室,另一間則是放滿試管燒杯瓶瓶罐罐以及很多的培養(yǎng)皿,還有不少形態(tài)各異的植物,看上去很像是生物研究室之類的。韓猜那些珍貴的薔薇花就是這里培育出來的。
阿棟看到他們倒是很淡定。
“你和梆梆是打架了嘛?!我就知道梆梆很不喜歡你,但不知道它竟然會付諸行動。”他微笑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醫(yī)學書籍。
韓頓時覺得肩膀沒有那么疼了。
忘了說,阿棟是個年輕的中國四川小伙,高大陽光,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笑容親切和藹。大多數(shù)病人看見他都會莫名的覺得安心,比如韓此刻就是這樣。也只有這種時候,阿棟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真正的醫(yī)生。
“說出來你肯定不信,這是蛇干的,對此你有沒有什么想法?”坎盯著他,怪聲怪氣的問。
阿棟的笑容瞬間消失了,神色變得不安起來。
“你認識我?”還好韓問了一個問題,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毛茸茸的梆梆堅強的用三只腳跳上了桌子,鐵制的桌子很響亮的嘎吱了一聲。
“可憐的孩子,你忘了你來過這里?你的傷口是我清理的,我還很耐心的給你換了衣服擦了澡。老實講,”阿棟調皮的擠了一下眼睛,壓低聲音,“除了矮一點,你其實各方面都很不錯的。”
韓尷尬的不知道說啥。但很快尷尬就變成了氣憤,阿棟竟然先給梆梆檢查治療。大豹溫順的坐著,左爪抬得高高的,好讓大伙看清楚腫的像包子一樣的關節(jié)。阿棟很溫柔的拍它的頭,邊細致的檢查它的全身邊夸它又機靈又勇敢。“是很勇敢------勇敢的蜷縮在草叢里瑟瑟發(fā)抖等人去救援!”韓怨恨的想。半晌阿棟終于檢查完了,這才輪到韓。阿棟非常利索的就檢查完了,拍了一下手,“沒什么大礙,就是肩膀骨折了。我會用夾板和繃帶給你固定住,本來應該給你止疼藥和抗生素的可是這些寂檀苑都沒有,前幾天給你注射的血液應該在你體內還有殘留,你差不多一個月就可以復原了。這段時間你要是疼的受不了就去雨林里挖點草藥吧,或者去伊芙島問問誰有止疼藥可以給你一點。梆梆也是骨折,得用一支3號血液。”他竟然是很認真的說出這些話,然后轉身打開那個看起來就無比堅固的豪華玻璃柜,拿出一支細細的小指那么長的裝了血液的玻璃管。
“拿兩支。”坎往手指上貼了一個創(chuàng)可貼,“給韓也用一支。”
阿棟看起來很猶豫,“血液在他體內還有余效,他可以慢慢恢復。”
“沒時間給他慢慢恢復了。等所有人回來時他還是一個殘廢的話還不如現(xiàn)在就了結了他。我需要他趕緊變得強一點,至少不那么容易被弄死。”
阿棟沒有動,還在考慮。
“一星期之內就給他用了兩次血液,這在寂檀苑從來沒有過先例。你簡直是在挑戰(zhàn)我的道德底線。”阿棟有點怨恨的瞅了坎一眼。
坎剛想說什么,被韓打斷了,“我說,”韓決定冒一下險,“關于我自己的生命,我能不能問幾個問題?”
這似乎把阿棟問住了,他有點不知所措。坎倒是從容的開了口,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會這么問,“你既然都來寂檀苑了想讓你緘口不問肯定不可能。早晚都得回答你,那不如就現(xiàn)在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和阿棟會盡量回答你的。”
韓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的激動起來,完全的忘記了肩膀的疼痛。梆梆在一旁舉爪子舉的不耐煩了,不滿的嚎叫了一聲。阿棟趕緊拿出血液給他兩注射了,然后開始給他們固定好移位的骨骼。
韓整理了一下思緒,“我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我?guī)銇淼模弥鄙龣C。”坎回答。
“為什么?你為什么帶我來這里?當時我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
“是快死了。”坎蒂眼睛里閃過異樣的光,“能在喬的盛怒之下沒有立即喪命的,你還是第一個,而我?guī)銇磉@里是為了救活你,因為遙的最后一句話是別傷害你。她讓你不要死,我自然會想方設法救活你,那就只能來寂檀苑,只有這里有血。但是你也先別得意,你能不能繼續(xù)活下去,得看薇兒的意思。”
“薇兒是誰?”
“寂檀苑的創(chuàng)建者,這里所有人都是她救活的。”
“那她和遙有什么關系?”韓想起了遙,只是個普普通通簡簡單單的女孩子,絕對和坎口中的薇兒不會扯上任何關系。
坎很容易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她冷笑起來,這讓她瞬間就增添了危險的氣息,和她之前溫柔謙和的樣子迥然不同。韓瞬間心里起了一股涼意。
“畢竟遙是那么的單純平凡對吧,所以你才不好好珍惜她肆無忌憚的去傷害她。她死前還救了你一命。喬是對的,要不是我更愛薇兒的話我一定聽了喬的建議半路上把你從飛機上踹下去。但是遙想要你活著,我就先讓你活著。若是薇兒回來覺得你很討厭或者想起你對遙的所作所為。嗯哼,我會親手扭斷你的脖子把你扔進黑崖。”
一旁安靜包扎的阿棟突然手抖了一下,疼的韓齜牙咧嘴。
“不過想想好的方面,你還有整整一個月才去面對結果呢。”坎瞬間換上了她平時溫和的語氣,“這個問題到此為止,下一個。”
韓沉溺在驚慌恐懼當中。坎輕輕的撓著梆梆的下巴,這貨剛剛還用黃色的眼睛不滿的瞪著阿棟,現(xiàn)在舒服的閉上眼睛直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