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鴻義,幫我去4班拿下錄音機(jī),還有一疊作業(yè)本,我剛忘在那了?!币惶?,英語老師走到咱們這邊說,“東西有點多,最好再叫上幾個人。”
我們的英語老師同時是4班的班主任兼英語老師,平時并不是個丟三落四的人,也很少讓作為英語課代表的宋鴻義臨時去拿東西??赡芙裉煊悬c趕忙了吧。
于是宋鴻義就叫上了我一起去。
3班和4班數(shù)字上離得挺近,地理上卻有著一段距離。平時我也沒去4班門口轉(zhuǎn)悠過,這次陪宋鴻義一起去倒也有些新鮮感。
當(dāng)我踏進(jìn)4班大門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門口第一排的座位上有個十分眼熟的家伙,竟然是游富!天吶,這個家伙竟然也在這所初中里,竟然直到初二我才發(fā)現(xiàn)!
游富正無聊地翻著手中的英語課本,并沒有注意到我。顯然他們剛上完英語課,英語老師下課后急匆匆趕到我們班上才想起來忘了拿些東西,又不想再跑一趟,所以才叫宋鴻義來拿。
我從未忘記小學(xué)里顏金鳳與游富親親我我的畫面,那些讓我抓狂到失去理智的畫面。游富,他作為被顏金鳳瘋狂迷戀的人,我一直深深地嫉妒他。但面對這樣一個老實巴交的小男孩,我卻又恨他不來。
他五年插班過來,一點也不知道我和顏金鳳的關(guān)系,至今也不知道。他也沒主動做過什么,就莫名其妙被顏金鳳盯上了。就像天上直接掉了個餡餅砸中了他,他其實挺無辜的。
我向他走了過去:“游富!原來你在4班??!”
游富抬起頭來,這才發(fā)現(xiàn)了我,頓時也激動了起來:“貓小二!你怎么來了?”
“我在3班啊,咱們是同一個英語老師。這會兒來幫她拿點東西的?!?br/> “哇,真是太巧了!”
“你們剛上完英語課吧?”
“是的,這節(jié)課主要練聽力的。”
“你好認(rèn)真啊,都下課了,還抱著英語課本吶?!?br/> “呃,只是拿在手里玩而已?!?br/> “我剛看見你書上畫了好多畫,聽漂亮的?!?br/> “哈哈,上課無聊的時候瞎畫的。”
“你的畫工一流誒!”在游富的默許下,我翻著他的英語書。
每一頁幾乎都有一張簡筆插畫附在空白的地方,為整本書增色不少,有清純可人的美少女,有威風(fēng)凜凜的鎧甲戰(zhàn)士,有玲瓏奇趣的童話玩具,有精致工巧的日常工具……結(jié)構(gòu)勻稱、線條柔和,無不彰顯出一顆細(xì)膩的心。
我上課無聊時也會在書本上亂涂亂畫,通常只是潦草的幾條線,完全不成型,唯一成型的只有卡通貓臉而已,連整只的貓我都不會畫。就只有這只卡通貓臉堪稱完美,也贏得了顏金鳳的青睞。
隨便翻了幾頁,恰好一幅別致的圖案映入了我的眼簾。遠(yuǎn)看是個“愛”字,近看卻是由“iloveyou”拼寫而成的。“i”是最上面的一撇,“l(fā)ove”是下面的三個點,寫完禿寶蓋后,“you”組成了“友”字的一橫和一撇,最后寫上“又”字就完工了,整體上看起來非常美觀,又寓意深刻,簡直是表白時展示才華的利器,女孩子看了絕對喜歡。
“這個字寫得很有創(chuàng)意耶,是你想到的嗎?”我激動地問游富。
“哎——這個……”游富一時不知道該說啥,若有所思地頓了一會兒,說,“上課時間還早,我們?nèi)リ柵_上聊會兒吧?!?br/> 于是,我們一起伏在陽臺的欄桿上,望著樓下院子里來來往往的人群。
“這個字是我想寫給顏金鳳的。”游富凝望著眼前的一切,慢慢說著,“我一直很懷念和顏金鳳在一起的那段時光。那時我們整天互相依偎著彼此,感受著那沁人心脾的甜蜜,歡愉得如同徜徉在壯闊的星辰之間,所有煩惱都不復(fù)存在,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br/> 游富低沉的聲音帶著沙啞,那是真摯而深沉的表達(dá)。他依然呆滯地望著前方,似乎看到的不是校園中的人群,更像是一幕幕往事,浮現(xiàn)、閃耀著,然后褪去,消散至無形。
從他的眼中,我仿佛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不過相比之下,游富或許付出了更多的感情,顏金鳳留給他的傷痕或許遠(yuǎn)比我自己的要深得多。如果我好比是站在樓頂上的時候被顏金鳳踢下去的,那么游富就是被顏金鳳帶到天際翱翔之后,被狠狠地拔光了羽翼,捆住了四肢,然后重重地擲向了地面。
“我這一年來總是會想起她,”游富繼續(xù)說著,“每當(dāng)上課無聊時就會想起她,想起她時我就會在書的空白處寫上這么一個“愛”字。除了英語書,其它課本上也寫了,好幾頁上都有呢??上膩頉]有給顏金鳳看過。如果她看到的話,一定會像以前那樣喜歡我的,對吧?”
面對他深情款款的敘述,我竟無言以對,只能緩緩抬起手,拍了拍游富的肩膀,就像當(dāng)年謝亮拍自己的時候一樣。
“那你知道她在哪嗎?”我問。
“她在7班。”
“你去找過她嗎?”
“去過,但她不理我,就像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一樣。”
“好吧。話說,我們不算很熟誒,你為什么愿意跟我說這些?”
“我知道你也喜歡她?!?br/> “你怎么知道的?”
“小學(xué)的時候就知道啦?!?br/> “哦?”我一直以為單純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沒想到他其實早就知道我和顏金鳳的關(guān)系了。想來這其實還是蠻合理的,畢竟同學(xué)們都愛八卦,那些八卦在陰影中蔓延,怎么可能時時刻刻都曝光在我的眼皮下呢?
“是啊,現(xiàn)如今,我們也算是難兄難弟了,哈哈?!庇胃魂幱舻哪樕现匦路浩鹆艘唤z笑容。
耀眼的陽光照射在我們臉上,我突然感到如此的情景充滿了詩意。在我的身邊站著的是游富,又好像是謝亮,又似乎他們兩個都在。我們?nèi)齻€人整齊地趴在欄桿上,凝望著遠(yuǎn)方,朵朵白云緩緩飄過,帶走了些許的哀愁。
或許這也是一條命運吧,不是謝亮、我或者游富的命運,我們只不過是這條命運線上拴著的三只螞蚱,這是顏金鳳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