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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夜風帶著惱人的悶熱,順著口鼻鉆進胸膛,讓人從皮膚到骨髓都覺得壓抑。溫諒扶著墻壁緩步走出巷子,看著眼前豁然開朗的大路,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身上挨揍的地方雖然還疼,但還在可以容忍的范圍,此時的溫諒自然比之十六歲的少年要堅韌許多,他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成扇形按在傷口處,時而三分力、時而五分力的做順時針、逆時針按摩,不消片刻,痛感就減輕了幾分。
這是大學畢業(yè)后在北京一家道館,偶遇的一位中年老師教他的法子,對消腫去淤有奇效。后來溫諒才知道這個中年大漢是內(nèi)家拳出身,為了糊口卻只能混到跆拳道館來上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內(nèi)家拳學習條件苛刻,見效極慢,沒有多年持之以恒的決心,根本不可能學有所成。溫諒跟老師學了一年多,也只懂了點皮毛,真功夫沒學多少,但有些實用的小手段卻用的純熟極了。
站在95年的青州街頭,看著眼前的一切,溫諒仍然有點不敢相信。低矮的樓房,殘破的街道,在夜色下依舊锃明發(fā)亮的白色瓷磚墻,沒有后世里燈火通明的喧鬧,沒有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嘈雜,兩排高大的梧桐樹在夜風中發(fā)出沙啞啞的低吟,偶爾幾個光著膀子的老爺們喝著青工啤酒吆五喝六的走過,站在路邊街燈下花枝招展的小妹妹頓時發(fā)出放肆的大笑聲。
青州,依然是那樣的美。
默默辨認下方向,溫諒朝家里走去,這個時候父親應該窩在沙發(fā)上抱著最新的文件研究國內(nèi)政策動向,一個市委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黨組排名最后還備受排擠,在家里的地位可想而知,老媽肯定一邊看電視一邊訓斥他應該多去老板那里走動走動。想起父母,溫諒微微一笑,蹣跚的腳步也輕快了幾分。
拐了幾條小巷子,經(jīng)過東街胡同時,突然看到一輛黑色的桑塔納停靠在路邊,一個身穿黑色套裙的女人俯在后車蓋上彎腰嘔吐,飄散的長發(fā)垂在耳側(cè),做工精致的制服將身材包裹的玲瓏剔透,裙下一雙細長白嫩的玉腿緊并在一起,將高高隆起的那團渾圓襯托的觸目驚心。
溫諒悄悄吹了聲口哨,從女人旁邊走過,她低著頭,看不到長相,不過應該不會超過30歲。這時,從前面十幾米處的另一個小巷子走出一個小青年,1米7幾的身高,軍綠色短褲,人字拖,白背心搭在肩上,嘴上叼著根香煙,留著時下小混混們最喜歡的“伊面頭”——95年《古惑仔之人在江湖》上映,經(jīng)過內(nèi)地漫山遍野的錄像廳的傳播,引起了巨大轟動,據(jù)說青州道上的人還組團觀影,大大凝聚了戰(zhàn)斗力和向心力。
溫諒不想惹麻煩,現(xiàn)在這小身板也沒能力惹麻煩,這條路不是主干道,已經(jīng)沒有行人,他微低著頭,跟小青年擦肩而過,右手放進褲袋,摸著僅有的5元錢,心中做好了被敲詐的準備。
可奇怪的是,小青年毫不停留的走了過去,眼光都沒瞄過來一下,更讓溫諒感到的驚訝的,是他感覺到小青年似乎在緊張的顫抖。
緊張?
青州有句順口溜流傳甚廣:白天人模狗樣,背后男盜女娼,大老爺是青州的君王,小混混是夜晚的蟑螂。像剛才那樣的天時地利人和,不順便開展一下工作,簡直是對混混這項事業(yè)的侮辱啊。
溫諒按捺不住好奇心,扭頭看了一眼,以他后世磨練的毒辣無比的眼光,立刻看出小青年走路的樣子十分僵硬,甚至還有幾下順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