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匆匆而來,擱下東西又匆匆而去,絲毫不給一對柔弱母女拒絕的余地。
官府來人時,殷澈換了傷藥正在睡覺,醒來看見麗娘哭得雙眼通紅,阿娘滿面愁容。
待老婦人哭訴著將事情經(jīng)過一五一十道來時,殷澈半是憤怒半是驚愕,漲紅了臉。憤怒這當(dāng)官的竟然干得出如此不恥行徑,驚愕于還真就干出來了。
真是,披了張人皮,卻不干人事兒。
余氏將家里值錢的幾個刀幣都翻找出來,交到女兒手里:“麗娘啊,你快跑吧,去鄰縣投奔你姑母家?!蓖瑫r對殷澈跪下,言辭懇切道,“這位殷姑娘來歷不凡,若是愿意護送我女兒走上一趟,老婆子感激不盡,來世定當(dāng)結(jié)草銜環(huán)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麗娘連連搖頭,不愿丟下母親獨自逃走。
殷澈扶起老婦人,神色凝重道:“逃不是辦法,如你們所言,那縣丞既然能在權(quán)縣只手遮天,逃定然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br/>
麗娘卻指了指桌上堆著的嫁衣,又指了指自己,表示自己愿意如縣丞期待的那樣,嫁給高官。
老人家枯瘦的手指顫抖著,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
殷澈輕輕咬了下嘴唇,打定主意般:“我倒是有個辦法,不用麗娘嫁過去?!?br/>
母女二人轉(zhuǎn)過頭來,訝然望著她。
殷澈慢慢說出自己的辦法:“我可以易容成麗娘的模樣,代替她出嫁,而我會些功夫,到時候在那高官手下,定然是不會吃虧的,我在權(quán)縣拖延片刻,您二人可借此機會到親戚家避難?!?br/>
“這……”老婦人望望女兒,頗為動容。
次日清晨,官府之人趕著一輛馬車來接人,殷澈薄施粉黛,一襲盛裝,上了馬車。
當(dāng)然,在旁人眼中,她此時是麗娘的模樣。
為了逼真,她還提前喝下了一碗啞藥,可以失聲三天。
馬車轱轱,在青石地板上發(fā)出脆響,車夫“吁”了聲,馬車在縣丞府上停下,兩個仆婦上前,扶著殷澈下車,迎入客房。
縣丞現(xiàn)身過一次,并無過多寒暄,只假意叮囑麗娘好好休息片刻,下午便將人裝入一口箱子,搬上馬車,和諸多箱子放置在一處。
呆在箱子這狹小逼仄的空間里,委實不是一種舒服的感受,令殷澈想起五年前和鄭寤生遇上人販子的往事。當(dāng)時尚有人陪在身邊,今日卻是孤身一人入虎穴。
馬車行走半日后停下,殷澈能感覺到箱子被搬到樓上房間里,單獨擱在一旁。
仆人退出去,室內(nèi)孤寥寂靜。殷澈想打開箱子出來透透氣,胳膊動了兩下,卻發(fā)現(xiàn)根本打不開,原來是箱子外面上了鎖。
大約過了兩刻鐘功夫,屋外傳來人聲,她下意識捏緊了手中上馬車前,在麗娘家中匆忙抓取的一把泥沙。
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響起:“主子,那縣丞將東西放屋子里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他們費盡心思送過來,自然是要看的,如若不看,豈不是辜負了他們一片攀龍附鳳的心思?”一個如金擊玉碎的聲音說道,話音中含著絲不易察覺的威嚴。
殷澈的心臟驟然一緊,想必這人便是麗娘要“嫁”的高官了。
“主子說得在理,正是抓住他們把柄的大好機會!屬下帶人在樓下守著?!?br/>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隨即合上。不疾不徐的腳步聲響起,步調(diào)之中帶著習(xí)武之人特有的韻律,不多時在箱子前停下。
“吧嗒”一聲,銅鎖被打開,取下,丟在一旁。
隨著開鎖之聲的想起,殷澈的心臟砰砰直跳,緊張不已,汗流浹背,里衣緊緊貼在身上,她暗想,就是現(xiàn)在。
一只穩(wěn)健有力的手臂伸過來,打開箱蓋,一把泥沙撲面而來,直奔眼睛這等防守薄弱之處而去!
殷澈丟得刁鉆,若是躲避不過,八成會被弄瞎了眼。
然而這人早有準備,廣袖一抬,將泥沙結(jié)結(jié)實實擋在袖外,殷澈趁機從箱中出來,一條腿踢出去,襲擊男子的肩臂。
男子毫不示弱,冷冷吐出一句“雕蟲小技”,反身躲過,繞到殷澈身邊,手臂環(huán)上她的小腰,抱起人轉(zhuǎn)了一圈。
殷澈不能隨身攜帶竹杖,沒有兵器可以依仗,只好一掌向后襲去,卻被男子伸手扣住,隨后男子手臂一揚,將殷澈整個人拋到床上,然后欺身壓上來,將殷澈牢牢制住,層層輕紗飛舞而下,刀光劍影的場面瞬間多了幾分綺麗香艷的氛圍。
先前,借著交手的機會,殷澈勉強判斷出這是一個年輕華貴的男子,然而現(xiàn)在,近距離看清男子的面容時,她愣住了。
面前的人生了一張極為俊朗雅致的面容,眉如刀削,鼻梁高挺,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使得風(fēng)流儒雅中更添了幾分威嚴氣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