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大人。”祭仲回頭,頷首。
“你,”殷澈從營帳外的陰影出走到他面前,“到底是誰?”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只是奴隸小五,朝不保夕;在新政再次看到你,你已經(jīng)是王上身邊深得信任的大夫祭仲;現(xiàn)在,祭仲大人又給人帶來了驚喜,想不到大人如此深諳行軍打仗、攻城掠地之事?!?br/> 祭仲笑了笑:“我既是小五,也是祭仲?!?br/> “你有什么目的?”這才是殷澈真正想問的,你到鄭寤生身邊,想干什么?
一如既往妖孽邪魅的氣質(zhì)席卷全身,祭仲幽幽道:“殷大人這話問的,在下會以為大人的腦子被狗啃了?!?br/> “你!”聽到罵人的話,殷澈氣得漲紅了臉。
“每個人都有過去,殷大人很喜歡對人刨根究底么?想來,殷大人特意跑來問我有什么目的,無非是擔心我別有用心,作出對國君不利的事情來?!?br/> “但是在下可以明確地告訴殷大人,在下不會做出任何對王上不利的事情,相反,王上的抱負和雄心,在下會助他實現(xiàn),也只有在下能幫他實現(xiàn)!”
“你想要什么?”殷澈緊追不舍,問出第三個問題。
“想要什么?”祭仲盯著眼前侍衛(wèi)裝扮的女子看了許久,終于偏移了目光,“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quán),誰能抵擋得住滔天富貴權(quán)勢的誘惑?別人想要的東西,我自然也想要?!?br/> 殷澈于是明白,他和鄭寤生本質(zhì)上是同一類人,不甘于屈服現(xiàn)狀,不甘于被命運擺弄,而是拼盡一切力氣,想要去改變命運。
待談話的兩人各自離開后,營地偏僻一角的陰影處,鄭寤生青松般長立的身影也隨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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廩延城境內(nèi),某條崎嶇的山路上,兩個背著包袱的年輕人走得氣喘吁吁。
走在前面的年輕人用棍子撥開前方齊腰深的茅草,深吸一口氣,勒了勒包袱皮兒。
落后些的那個一邊抹汗一邊抖抖索索,上下嘴唇皮兒直打架:“累……累死了……能歇一會兒不……殿……下……”
鄭段不耐煩道:“這才走了幾步路?”
“殿下,真的不行了,不行了……小命要交代在這條道上了……”福倌喘著粗氣。
前面有方石頭,鄭段松了口:“行,休息會兒吧?!币膊还芨蓛襞c否,一屁股坐上去。
福倌抓緊機會大口喘氣,見鄭段也累得不行,解下背在背上的水囊,遞過去:“殿下,您喝口水?”
鄭段接過,拔掉塞子猛灌了幾口后遞給福倌:“你也喝點?!?br/> “殿下,咋們這么做是圖什么?”福倌喝過水,坐在石頭的一角,巨大的疲累使得他整個人都蔫蔫的,臉上糾結(jié)著一抹困頓之色。
鄭段手塔涼棚,目光移向山腳,衛(wèi)字王旗招展,固若金湯的廩延城雄踞于此。
“圖什么?衛(wèi)軍都打到家門口了,當然是把他們趕出去!”
福倌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殿下,就咋們兩個人,怎么趕?趕上去找死還差不多。您瞞著府里人偷溜出來,這一路上咱們又是翻山又是越嶺的,連口飽飯都吃不上……”
鄭段正色道:“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潛入廩延城了嗎?到了晚上的時候,我們就下去偷偷放一把火,燒了他們的糧草!”
“殿下,您可真是敢想,萬一被抓住了呢?”福倌瑟瑟發(fā)抖。
“抓住了就抓住了,我可是鄭國公子,他們難道還敢殺我不成?”鄭段傲倨道,“鄭國大軍就在城外,他們不敢動手的?!?br/> 殿下,他們自然是不敢對您動手的,福倌我可不就要被大卸八塊了?再說了,拿您的性命去威脅鄭國將士們,這很光榮嗎?
福倌在心里默默腹誹一番,他知道自家殿下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一旦決定了要做某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老天保佑他們主仆二人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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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后半夜,原本寂靜無聲的鄭軍營地里突然亮起一串火把。
此時本該休憩的士兵們穿戴齊整,在各自將軍的帶領(lǐng)下,有條不紊地向廩延城門方向前進。
鄭、西虢、邾國、王師軍隊分為四路,分別進攻東南西北四個城門。
鄭寤生可不會浪費資源,既然來了,就得出力干活兒,坐等打掃戰(zhàn)場撿便宜可不成。
姬林冷著一張臉,人形冰柱子似的站在邊上嗖嗖放冷氣,眼睜睜看著周王室的將領(lǐng)將那點少得可憐的王師帶出去,心疼得不行。
他幽幽道:“但愿這一仗能把廩延攻下來,別枉費了這一番心血?!闭Z氣酸溜溜的,帶著股子刻意的強調(diào)。
“借太子殿下吉言,有王師相助,此戰(zhàn)定然馬到功成?!编嶅簧挪粫凰痰健?br/> 姬林冷哼一聲,甩手而去。
雖然做了萬全準備,這一場戰(zhàn)事勝負究竟如何,鄭寤生心里也沒底。
身后的火盆中燃著熊熊火焰,他站在瞭望臺上,目送一隊隊兵士出營去。鄭國的軍隊由原繁親自帶領(lǐng),他是放心的。
但這是他即位以來,面臨的第一場大戰(zhàn),他必須要贏,而且要贏得漂漂亮亮,任誰都挑不出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