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姜晏雍容華貴地上了馬車,殷澈騎在馬上跟在馬車旁邊,后面跟著長長一串侍衛(wèi),她感覺自己就是來充數(shù)的。
不明白太后看上她哪點,她自覺頗有愧昨日那一大盤糕點。
宮門外,鄭段已經(jīng)帶人等候多時,見到是殷澈護(hù)送母親前來,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馬車到了新鄭郊外,和百官的隊伍會合,在一處空曠的野地中,臨時搭建了個祭臺,鄭段在上面跪拜,百官在下面跪拜,口里念念有詞,大約是感激上蒼、天時、神明之類。圍觀的民眾們也跟著一起行禮。
自打做了鄭寤生的侍衛(wèi),殷澈見的最多的就是各種跪拜,真心替他們膝蓋疼。
迎春禮的最后一幕,主持之人需接過一段柳枝,沾了水灑向地面,表示收到了春神的祝福,土地必將孕育出富饒的谷物。
不知怎么,捧柳條的隨從似乎把腳給扭傷了,在低下哼哼唧唧,臉色十分難看。而時辰就快到了。
太后注意到這方不對勁,點了點殷澈,示意她將柳條給鄭段送過去。
殷澈照做,代替那隨從,恭恭敬敬將柳條遞給鄭段。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只覺鄭段看她的眼神越加迷惑了。難不成是她臉上有什么東西?
殷澈摸了一把臉,什么也沒有。
祭典大禮結(jié)束,百官們可以攜帶家眷自由踏踏春,欣賞欣賞春光,相當(dāng)于小型出游一場。
殷澈看太后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她又沒有帶貼身的侍女,只好上前扶她:“娘娘小心?!?br/> 侍衛(wèi)們在一處遠(yuǎn)離人群的空曠草地,鋪好墊子,又在墊子上鋪了一層羊絨毯殷澈才扶著姜晏過去坐下。
“你也坐下休息休息?”姜晏順手拉她。
“娘娘身份金貴,微臣不敢僭越,和娘娘同起同坐?!?br/> 殷澈小心翼翼委婉拒絕,她不太想和這位時冷時熱的太后娘娘走得過近。
姜晏也不強(qiáng)求,目光越過前方草叢,上移到山崖上,崖間縫隙里探出一枝早開的迎春,黃嫩的花瓣在風(fēng)下簌簌顫動。
她看得歡喜,不禁贊嘆了句:“這花開得真好?!?br/> “要臣摘下來嗎?”殷澈捕捉到她的神情,目測了一下迎春花的高度,向姜宴請示。
姜宴一臉懷疑地看著她。
殷澈走到山崖下,腳尖一點,借力于旁邊凸起的石頭,幾步飛身上去,輕輕巧巧折了花枝,輕飄飄落在地上。
她笑意盈盈將花拿回去給姜宴。
姜宴久居深宮,看到殷澈真的將花折下來,開心地?fù)嵴拼笮???粗@孩子擇花的身姿,仿佛看見了翩翩少年的身影,內(nèi)心一塊層封之地被柔軟觸動。
“母親?!编嵍螕Q下祭祀的禮服,穿了一身白底常服,向姜宴這邊走來。朝臣們有的早早歸了家,有的領(lǐng)著家眷在此地游玩,不過都離得遠(yuǎn)。鄭段衣袖當(dāng)風(fēng),步履翩躚,加之他本人生得如瑩瑩明珠,月朗風(fēng)清,一時引得不少官家小姐和農(nóng)家碧玉竊竊私語。
姜宴接過迎春花花枝,放到鼻尖輕嗅了一下,隨后摘下一朵小花戴到云鬢上,側(cè)身問鄭段:“好不好看?”
鄭段被母親出乎意料的舉動驚住,母親待他好,雖然有時候也會嚴(yán)詞以對,但是她的身上總像隔了層面紗,裹在里面,自成一個世界,少有鮮活的時候。
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怎么贊美好。
倒是殷澈說了句:“娘娘就是天仙下凡,再好看的也沒有了!”她慣會撒嬌賣乖,嘴甜得很。
顯然是被她的話語逗樂,姜晏笑得更開心了:“你這孩子?!毖栽~之間透露出一絲難以抑制的寵溺。
鄭段不禁又對殷澈多看了一眼。
殷澈心里嘖了一聲,太后并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坐了會兒,姜晏抬袖擋了擋愈發(fā)灼熱的日頭,催圍在身邊的兩個孩子去玩兒,自己回了馬車內(nèi)休息。
不用伺候著,殷澈長長呼了口胸中的濁氣,雙手背在背后,沿著田埂慢慢走。
不遠(yuǎn)處的空地上,鋪著三三兩兩各色的墊子,盛裝的少男少女們各自圍成小圈子嬉戲玩鬧。大周沒有后世那么多條條框框的破規(guī)矩,男女之間正常結(jié)伴出游是很正常的事情。侍衛(wèi)們在邊界處巡視,主要是保護(hù)各位貴人及其家眷的安全,避免被人沖撞。
殷澈瞇眼看了會兒風(fēng)景和人景,大概是被春日曬得太暖,有些昏昏欲睡之感,她走到一棵老樹下,準(zhǔn)備靠著樹身瞇一會兒。
忽然,她瞪大了眼睛,又立即轉(zhuǎn)過身去。
前方枝椏間,透露出少女一片粉色的衣角,少女低頭跟面前的年輕男子說著什么,手間緊張捧著一個精致的香囊。
男子簡單說了句話,沒有接,抬腳走開,留下粉衣少女悵惘地站在原地。
殷澈不經(jīng)意撞見的就是這樣一幕,而那年輕男子,好巧不巧,就是三殿下。
時下風(fēng)俗,年輕男女互相愛慕,互贈定情之物不是什么稀罕事兒,不過殷澈從小便是個穩(wěn)打穩(wěn)扎的好孩子,自覺不太禮貌,雖然她是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