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鄭段這兩位謀反的主人公被捕,其余小魚小蝦也就不足為據(jù),沒過兩天,便被一網(wǎng)打盡。
城防軍守將和大臣斐駟被下令處決,絕不姑息養(yǎng)奸。
剛好,趁此機會,好好整肅整肅朝堂。
鄭寤生說一不二,借“清除叛逆者”之名,將朝堂上的一大幫頑固派拉下馬,“如有包庇者,以叛逆罪論處”,一時間,人人自危,唯恐被無辜殃及。
如此過了小半個月,朝局漸漸穩(wěn)固下來,鄭寤生的嚴君形象越發(fā)深入人心。
離椒明殿不遠處,是鄭寤生為公子時居住過的地方,承明殿。
如今,這座空置許久的宮殿里迎來了它的新主人。
殷澈下值回來,順便來這里看一眼,在門口遇到太醫(yī),忍不住問了下情況:“三殿下的傷怎么樣了?”
太醫(yī)回答:“三殿下身體強健,又救治及時,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日后注意休息,再好生服用幾劑修養(yǎng)的湯藥即可?!?br/> 殷澈點點頭,走進去。
如今這座不大不小的宮殿,成了三殿下鄭段的幽居之所。
殷澈進去的時候,看見鄭段坐在涼亭里,身上裹著厚厚的裘衣,正自己跟自己下棋玩兒。
看見鄭段手里拿著白子,殷澈便拿了黑子,陪他對弈。
“殿下在這里住得怎么樣?”殷澈問。
鄭段落下一子,說:“好得很啊,有吃有住,一大幫人伺候著,又不用擔心被殺頭?!?br/> 殷澈笑了:“還以為你會迫不及待想見太后呢?!?br/> “罷了,估計太后現(xiàn)在一點也不想見到我,讓她自個兒冷靜冷靜吧。”
兩人下了幾局,還是最后鄭段懶懶打了個哈欠,開口逐客:“我困了,要睡覺了,你走吧,歡迎下次來玩啊?!?br/> 就這么隨心所欲,臉上帶著稚子的單純天真。
這樣挺好的。殷澈心想,雖然被褫奪了爵位,但是至少也放下了一身負擔。
像鄭寤生,估計他一輩子,都只能被壓在國君的重擔之下,時時事事以家國百姓為先,人生少了許多歡樂。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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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華殿里的宮人都換了新的,姜晏仍然是尊貴的太后,延華殿的主人。
只是,這里不再是以前那個令后宮之人都仰望的所在,而是囚禁太后姜晏的囚籠。
莫濡后來被放出來,向國君求情,希望自己能陪太后幽靜,被鄭寤生否決了,鄭寤生恩準她告老還鄉(xiāng)。
宮門層層開啟,投下重影,鄭寤生踩上影子,一步步走到姜晏面前。
或許是因為被幽禁了,姜晏反而沒什么心思梳妝打扮,整日一張臉素面朝天,眼角生有細密的皺紋,這令她看起來更像一個食人間煙火的婦人。
她抬起頭來,打量年輕的國君。
鄭寤生:“太后在這里住得可好?”
姜晏說道:“你找來這些啞巴宮人,整日里不說一句話,還來問哀家住得好不好?”
鄭寤生笑了:“不說話,恰好能多做事,太后您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她們做就是了,難道她們敢違逆太后您的意思?”
這道沒有。
姜晏不說話。
鄭寤生把宮人都遣散了,在她面前尋了快空地,也不嫌地上涼,隨隨便便坐下,開口說道:“其實吧,后來我反思了一下,”他沒用尊稱“孤”,而是自稱“我”,就像平民百姓家里話家常似的,絮絮叨叨說起來,“您只是不喜歡我而已,從小到大,其實也沒苛待我什么?!?br/> “誰規(guī)定哪個母親,就非得喜歡自己生的兒子呢?我就是挺嫉妒段弟的,因為他能得到你的喜愛?,F(xiàn)在一想,還真是沒有必要,讓執(zhí)念禁錮了自己的一生,主宰了自己的喜樂,真是不劃算啊。”
“生來就是王公子弟,好吃好喝,非得去求那點勞什子母愛,我圖什么?呵,母親,您的執(zhí)念是什么呢?什么東西禁錮了您的心,能放下,就放下吧?!?br/> 說話,他站起身,逆著光走了。
姜晏認認真真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眼角掛了一串渾濁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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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輝平叛有功,特意入宮來看望了女兒鄧曼一回。
昭陽殿被姜晏禁了足,鄧曼也將下人約束著,沒人到處亂走亂闖,反倒得了清凈,沒什么人受傷,也沒什么損失。
見女兒平安無事,鄧輝松了口氣。
這么多年來風里來雨里去,老將軍將一切都看在眼底,叮囑女兒安安生生待在宮里,切勿生出興風作浪的心思,前面太后不就是典型的例子?王上畢竟和太后母子一場,能看在血濃于水的份兒上,放太后一碼,只將太后幽禁了,旁人可就沒這么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