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同深藍色的寶石,冷風(fēng)帶著絲絲的寂寥。
這是塞北一個普通的早晨,北冥城尚未蘇醒。
巡夜人在巡最后一班崗,而打更者消失無蹤,鬼知道他鉆進了那個溫暖的地洞,只有白色的哀嚎雪狼旗在城北塔樓的頂端獵獵作響。
步揚明已經(jīng)起床,他悄悄起身甚至沒有驚動女仆,要知道,這么早起床對一個八歲小孩并不容易。
他輕輕穿好鹿皮革靴,套上羊皮小襖。
現(xiàn)在,他在專心地擦拭他的小劍、小弓和小箭,這是父親請鐵匠石師傅給他特制打造的,小巧而精致,哥哥步揚飛戲謔地稱這些為:可憐的小孩玩具。
今天是步揚家族的打獵日,但就在昨天,當(dāng)大家在興高采烈討論打獵日的種種日程安排的時候,小小的步揚明在旁邊發(fā)現(xiàn)大家在討論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
我至少錯過了七個打獵日,雖然步揚明絲毫不記得以前打獵日的事情,但他今年八歲,已經(jīng)會簡單的算術(shù)。
“我也要去,”步揚明大聲向眾人抗議,“我也要參加打獵日。”
大家這才回頭看他這個小不點,步揚明挺足了胸膛,這樣能讓大家覺得他更高一些。
但大家并沒有覺得他足夠高,他們用哈哈的哄堂大笑回答他。
步揚明快步走向父親步揚塵,單膝跪倒,頭顱低垂看向地面,“領(lǐng)主大人,請您允許我去打獵。”說完,靜候步揚塵發(fā)話。
這是北冥勇士向領(lǐng)主請命的禮儀,步揚明親眼看見過多次,盡管此次他模仿的并不標準,但至少大家停止了笑。
眾人把目光看向步揚塵,步揚塵望著這個八歲的兒子,他有五個子女,但還是第一次聽自己的孩子叫他領(lǐng)主大人而非父親大人。
北冥城的智囊兼孩子們的老師蘇北河曾告訴過他,他的小兒子是北冥城最聰明的孩子,或許放眼七國也是最聰明的孩子。
步揚塵不以為然,一個八歲的小孩承擔(dān)不起這樣的評價。
但現(xiàn)在看來,他這個小兒子確實與眾不同。
步揚塵也同樣正襟危色,以領(lǐng)主的姿態(tài)雙手扶起步揚明,如同托起北冥城的未來。
“準!”他托起步揚明的同時低聲說道。
“多謝父親大人。”步揚明歡呼雀躍,撲到步揚塵懷里,北冥勇士又變成了八歲小孩,眾人哈哈大笑。
“可憐的小東西,他還這么小,”母親慕容恪向父親步揚塵抱怨,“只有鬼神知道你們北方的叢林里有什么怪物猛獸。”慕容恪是來自南境慕容世家望海城的女人,盡管已嫁入北冥城近二十年,對這里的冰天雪地素?zé)o好感。
“母親大人,您不用擔(dān)心,”三姐步揚琳笑嘻嘻寬宥母親,“或許明天小明明從床上爬起來,我們已經(jīng)進山了?!?br/> “一定是這樣,”大哥步揚飛從口袋里掏出一枚銀幣拋向空中,“我賭一枚狼銀幣?!?br/> 大家又是笑成一團,北冥城的雪狼大廳里,溫暖如春。
我可不能讓他們看笑話,等著瞧吧。
步揚明收拾好了一切,他只需等到聚集號響,穿上狐皮斗篷就可以出發(fā)了。
此時天已漸亮,初生的驕陽掙扎著云層的束縛,陽光即將徹底照耀塞北大地北冥雪城。
步揚明走到窗前,俯望北冥城,他的房間在高塔之上,他特意向母親申請來這里住,因為他喜歡遠望,而且他確實能看的很遠,他能看見遙遠的空中飛來的雪信子,他能看見對面山上伐木者正仰頭喝一壺烈酒。
他曾把他能看很遠的事情告訴他的父親母親,也告訴他的哥哥姐姐們,但他們都笑著說他吹牛,或者說是小孩子的惡作劇。
“能看見對面山上又如何,”他的哥哥步揚飛對他提出質(zhì)問,“我只要走的更近,或者爬上那座山,就能看見山上的一切,你能看的遠又如何?更何況那根本不可能,只有雪鷹能做到。”
這是一個八歲小孩所不能回答的,步揚明眼含淚水,哭著跑開了,他要對神木訴說哀苦。
他的二哥步揚影卻追了過來。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能看的更遠,”步揚影看著步揚明的眼睛真誠地說,“只要你能相信一個養(yǎng)子的話?!?br/> “你信我,我當(dāng)然也信你,”步揚明拉著步揚影的手說,“噢,哥哥,別再提養(yǎng)子什么的事,你就是我的哥哥?!?br/> “哈哈,那就不提,你能看清這盒子里裝的啥?”步揚影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小盒子讓步揚明看。
“我看不出,我只能看見視力所及,”步揚明假裝哭喪著小臉,突然,他雙手迅速出擊,一把搶過盒子說,“但我聞見了,是松子糕?!边@是他最愛吃的食物。
當(dāng)步揚明還在塔樓遠望的時候,他看見他的二哥步揚影已經(jīng)牽著馬走向聚集處,他快速穿上斗篷,背弓挎劍,飛跑這下樓。
為數(shù)十幾個人的隊伍在破曉陽光的照耀下啟程。
步揚明留意了下隊伍的排列,走在前面的是騎著高頭大馬的是父親步揚塵,身后緊跟著的是大哥步揚飛,兩個姐姐步揚琳和步揚楠隨著大哥身后,自己騎著小馬走在中間,在自己身后是二哥步揚影,再往后,就是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魯鐵林,還有幾個抗著哀嚎雪狼旗的武士。
步揚明心里替自己的二哥叫屈,他應(yīng)該和大哥一起走在父親的后面,大哥和二哥生于同年,母親慕容恪一再強調(diào)步揚飛生月較大,可這連雪山上的橡樹都不會信,步揚飛生于十一月低,而二哥的生辰并不詳實,他并不是母親慕容恪親生。
步揚明有意靠邊并放慢速度,和自己的二哥并馬齊驅(qū),步揚影投來感激的目光,兩個輕聲私語,而前面,父親和哥哥姐姐們?yōu)榻裉炷艽蚨嗌佾C物和誰打的最多激烈地爭論。
馬隊到了山下,騎馬已無法前行,于是眾人下馬分組進山打獵,“我和明兒一組,其余你們自行組合?!辈綋P塵說。
“父親大人,我要和二哥一組?!毕氲蕉绾推渌置靡黄痣y免尷尬,步揚明大聲說。
“那好吧,”步揚塵對步揚影說,“照顧好你的弟弟?!?br/> “我以鮮血起誓,請您放心,父親大人?!辈綋P影答到。
“好的,孩子們,”步揚塵做最后的動員,“我們步揚家族的箴言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