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少年們集結于私塾,等待陸先生訓示。
陸庸看著陽光下的少年,感受著他們蓬勃的朝氣,開口問道:
“你們家里人都和你們說過了吧,現(xiàn)在退出還來得及,活著比什么都重要,不丟人。”
眾少年一個個站得筆直,齊聲吼道:
“歷練!歷練!死不旋踵!”
呵呵,還整出口號來了。
不知道是這夏日的烈陽,還是少年們眼里的灼熱,陸庸感覺微微有些晃眼。
那么,開始吧。
“十五圈,一個時辰。”
十圈應該是大多數(shù)少年的極限;十五圈,就算劃水,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完成的。陸某人從來都是有的放矢。
十圈后,體能較差的幾個已經走都走不動了,全憑一口氣硬撐著在,在蠕動…
最后面那個,看起來隨時要死掉的樣子,正是他陸庸的親兒子,陸平安是也。作為劃水界多年的的老選手,如今到了償還的時候。
對于自己的親兒子,陸庸的內心是矛盾的。
最初的本意是希望兒子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就好,以自己的能力在這荒野邊緣足以護持他一世平安。
只是老陸家的血脈著實強悍了些,自己明面上的一身本事他已是學了個七七八八,家里的藏書基本上已被他翻了個遍。
最難能可貴的是那份遇事冷靜的心性!
陸庸有點不敢再教下去了,任由兒子東一榔頭西一棒的到處劃水。
沒有什么比平安更重要了!
此次歷練,平安能不去最好,他要去自己必然是要暗中時刻盯著的,其他人順便而已。
此時,他也想知道兒子的選擇。
“平安,不必硬撐。歷練可以明年再去。”
陸平安呼哧呼哧的早已說不了話,聞言下意識的就要坐下劃水。勉強抬手指指前面的九兒。
“九兒有她自己的選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不,不行…我,我得護著她們…”
陸平安掙扎著繼續(xù)往前蠕動…
陸庸看著蠕動的蟲子,咳咳,兒子,眼里滿是欣慰和猶豫。
少年們早已耗盡了體力,年齡最大的幾個孩子在最后兩圈也變成了蟲族開始蠕動。只是,沒有一人說要退出。
不知何時,村民們三三兩兩的站到了陸庸的背后,婦人們看著自家的子嗣已是哭出了聲,只是被自家漢子死死按住不讓進入場間。
陸庸看不到的地方已經安排了機靈的獵戶去守著,一旦昏迷就立即灌水帶回來。
老村長被幾個婦人推搡著過來,低聲道:
“何至于此?”
陸庸瞟了眼那些個婦人,淡然道:
“要么現(xiàn)在流汗,要么進山流血。”
村長悚然一驚,狠狠瞪了眼那幾個婦人,對著陸庸鄭重一禮:
“老朽愚昧,全都拜托先生了!”
陸庸微微頷首,注意力全在這些隨時要倒下的少年身上。
年齡最大的幾個少年已是慢慢挪完了15圈,轟然倒下,陸庸立即掠過去,探查脈象氣息,隨即讓人抬去樹下陰涼處緩緩度入泉水。
2個時辰過去了,完成15圈者4人。第15圈還有2人在咬牙蠕動,其他人絕大多數(shù)都在第14圈,陸平安1人在第13圈。
此時的少年們大多已無意識,全憑一口氣在機械式蠕動。
在場的大人們,尤其是那些在山里搏過命的獵戶們,都已收起了輕視之心,他們自問自己未必能撐到這個時候。在山里遇到絕境時,信念每強一分,便多一分活下來的希望。
看向陸庸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敬重和感恩。
第15圈的最后一個少年轟然倒下,仿佛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后面的少年們一個個倒下,也許是看到了先生和父輩們肯定的眼神,實在撐不住了吧…
場間自有人抱了一個個少年去樹陰下度水休養(yǎng)。
只剩下一個陸平安還杵在那里,半天蠕動一下。陸庸抬手阻止了要上去的人們,站在那里看著自己的兒子,一言不發(fā)。
沒有人知道陸庸在想什么。
也沒有人知道陸平安在堅持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還在第13圈蠕動的陸平安走不完15圈,他隨時都會倒下。
除了陸家父子。
“我可以的,抬左腿…”
“嗯,沒有掛,抬右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