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后,百里棽擠了四十分鐘的公交才回到位于城郊的家,一個叫做“名鶴苑”的小區(qū)。一直像撐衣桿一樣掛在欄桿上被人左推右攘,百里棽早已身心俱疲,只想早早回家在沙發(fā)上休息一番。
然而在經過小區(qū)門口的“新成便利店”時,她還是忍不住停了下來。
門把手上掛著“暫停營業(yè)”的牌子讓她痛心疾首——家里的面包牛奶泡面已快消失殆盡,便利店再這樣停業(yè)下去恐怕要斷糧。
正想著,隔著透明玻璃門,她看見從便利店里間走出來一個身穿道袍胡子拉碴的大叔,那人滿面春風,笑得十分得意,身后屁顛屁顛地跟著端茶送水的店長和一眾店員。
百里棽看見那大叔背后緊貼著的東西,瞬間明白了一半,以及這些天新成便利店停業(yè)的真相。
一直在眾迷弟迷妹簇擁下的大叔也發(fā)現了一道陰冷的目光正盯著自己,回看過去時,正好與站在店門外的女孩四目相對。
店長也順著救命恩人的目光看去,門外那個每過三天定期采購干糧的古怪客人正直勾勾地看著道長,吐出了兩個字。
敏銳的道長一瞬間就明白了她在說什么——
“騙子。”
電梯里環(huán)繞的鏡子總是道不出的瘆人,百里棽無論看向哪一面都能在鏡面中清楚地看見自己的臉和背后的情形,甚至連抬頭都能看見自己正站在花紋繁復的北歐風地攤正中心。每次坐電梯都讓她心生不安,尤其是在看到了那樣一個面目可憎的鬼之后。
她數不清緊隨道士的女鬼身上究竟有多少道被符咒灼傷的痕跡,每一道傷痕又都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像那個黃袍道士一樣的渣滓她見了太多,他們大多仗著祖上有著降妖除魔的血統便養(yǎng)兩只小妖做“托”,專挑有錢人個體戶下手,鬧得人家雞飛狗跳再閃亮登場,演出除妖捉鬼的戲碼,收了傭金就算大功告成。
百里棽有時雖然唾棄他們,但她心里清楚自己更為這個圈子所鄙視。
電梯“叮”地一聲響,頂樓到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時,百里棽很慶幸,今天沒有被鬼怪盯上,迎接她歸來的只有空無一人的走廊和盡頭的家。
今天運氣不錯。
她在心里想道。
來到家門口輸入“123321”這樣腦殘智障的密碼后,指示燈亮了,百里棽輕輕旋轉把手,門就開了一道縫。
霎時間,從門縫中迸發(fā)出一道藍光,掃過她的頭發(fā)直射向身后,傳來一聲刺耳的慘叫。百里棽慢悠悠地轉過頭,不知道何時跟上來的女鬼被藍光形成的靈箭牢牢釘在墻上。
“啊,又是這樣。”百里棽翻了個白眼,“等你主人來把你帶回去吧。”
說完沒再多看,徑直回了屋,帶上門。
這種事,她也是見得多了。
每每拆穿這些二流子的把戲,惱羞成怒后都免不了要報復,對面那面墻上都不知道釘了多少小鬼小妖的靈體,反正過不了多久“大師”們都會無可奈何地來“領鬼”,也用不著她瞎操心。
百里棽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門背后那張稀有的藍符是否完好,畢竟她的身家性命可全靠這玩意罩著,而且那是陰陽界天才少女親自用血寫的辟邪符,姐姐留給她的唯一想念,要多寶貴有多寶貴。
確認符咒無恙后,百里棽轉過身準備脫鞋,一回首就看見前方蹲著個不明物體。
大耳尖嘴細眼金毛,還有一條毛茸茸的粗尾巴。
那東西還瞪著小燈一樣赤金色的大眼睛,一臉天真可愛,人畜無害地沖著她微笑。
百里棽沉默了,她開始摩挲起下巴。
看外表,像只狗,狐貍也說不定。看體型,大型犬沒跑了。要說是妖怪,辟邪符居然沒有異樣,說明這應該只是只狗。
“哪來的狗。”她皺眉道。
正當她判定眼前的家伙就是條狗時,被光速打臉。
“你好啊。”
“大狗”一開口,搖晃著身后那條又粗又長的大尾巴,態(tài)勢真真像極了一條活蹦亂跳蠢萌蠢萌的金毛犬。
“居然會說話!”百里棽有些詫異。
“噫,你一定是個假的百里家族人。”“大狗”露出嫌棄的目光。
“算吧,確實是假的。”百里棽嫻熟地用兩腳跟互踩,脫了皮鞋,動作敏捷地繞過柜子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大狗”也跟著過來站在她腳邊,“畢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廢物。”
即使說出這樣帶有侮辱性的詞匯,她依舊保持著淡然的神情,一臉漠然。
“你是個什么東西?”百里棽靠在沙發(fā)上蹺起了二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