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惟諾將書擱在落地窗邊的木桌上,一轉(zhuǎn)身男人沉默地立在身后。
這一幕讓她想到年初時,他們剛認識不久,他兜著圈子制造機會登門拜訪,當時他也是默不作聲地立在她身后。
那時,他把她嚇了一跳,此時,她也被他嚇了一跳,但此刻她更擔心他會多想放大兩人間的誤會。
“寧珂,你在想什么?”
男人緩緩地闔上眼簾,良久之后,情緒不明地開口:“我在想你,我想要你。”
宋惟諾盯著他,確認他眼中確實有壓抑的暗涌,心里竟舒了口氣。
他愿意要她,那就還不算糟糕。
她主動靠近他,語無倫次地解釋,一句一句急切地澄清自己:“我崴到腳,是鞋跟太高,自己沒站穩(wěn)。”
“我與程氏重工簽了份短約,你是知道的,我之前告訴過你的。”
“程芃梵是程氏的小少爺,在燕江灣他怕我失足滑下海岸,所以冒失地將我抱下欄桿。他的無心之舉,嚇到了我,使得我腿軟腳軟沒站住,不小心崴了一下?!?br/>
“我和他之間什么都沒有,也不是故意要瞞你。他只是一個孩子,我沒有必要和他計較一件小事。我怕你多想,所以才沒詳細說?!?br/>
寧珂足以從她混亂的表述中,撿起零碎的信息拼湊完整,得到一個尚算滿意的解釋。
可他依舊怪她的欺瞞,怪她在愛里的不誠實,怪她方才一路的不言語,怪她是否真的在乎他。
寧珂不信面相和那所謂既定的命數(shù)。人生不幸?因緣難遇?他遇見她,就沒想過輕易放手。
他時而溫柔,時而瘋狂,將她送上云端,依舊不依不饒。
在他給的戰(zhàn)栗中,她的大腦只余一片空白,難以思考。
“你愛我嗎,惟諾。”
她思維遲緩,但聽到他的問題還是條件反射地點了頭。
“說我的名字,說愛我。”
話說出口,寧珂就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他對她一向堅定的感情出現(xiàn)了動搖,他竟懷疑起她,質(zhì)疑起自己對愛的判斷了。是今天發(fā)生的事太多了嗎,他突然覺得心好累。
他勘破了眾人心,卻獨獨看不清她的心,這讓他驚憂惶恐。
“惟諾,我怕了?!?br/>
他眼里的深情藏著她看不透的情緒,嘴角向下似乎永世都不會快樂。
未等她言語,他抽身而退,突然不敢聽她那情深意重的話語。
寧珂起身坐在床尾,修長的腿隨意地擺著,結(jié)實的手臂搭在屈起的膝上,寬闊的背影竟給她單薄落寞之感。
看著他,她的心里驀地涌上一股澀苦,勉強撐坐起來從背后抱住他,低聲呢喃:“寧珂,我愛你。我愛你,寧珂?!?br/>
宋惟諾將下巴擱在他肩上,在他耳邊低語:“我們之間再沒有隱瞞,我以后都將是赤誠天真地對待你,我不騙你,你要信我?!?br/>
他輕笑一聲,辨不出情緒:“惟諾,還記得早上我同你說的話嗎?”
宋惟諾急忙點頭,下巴戳在他肩膀上,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怎敢忘,怎會忘。若她說不愛他,他會立馬給她自由,若她承認是愛他的,便此生都要與他糾纏到底。
她已沒有勇氣和運氣再遇一個像他這樣好的人,她早做好了與他糾纏到底的準備。
寧珂反手撫了她的發(fā)頂,輕輕推開她:“你好好考慮?!?br/>
*
隔著餐桌對坐的一男一女沉默地夾菜、咀嚼、吞咽,聲音細微到聽不見,室內(nèi)一片靜寂。
寧珂吃飯時一向寡言少語,如今少了她的主動言語,空氣都似凝滯了。
宋惟諾推開碗,壓抑的氣氛讓她沒有一點胃口,她不想勉強自己:“我不想吃了。”
“好?!?br/>
他似陷入思考,面容肅穆,難以揣摩。聽到她說的話,也只是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抬臂機械地夾菜,并未看她。
“你還在想程芃梵的事嗎?”
“沒有?!?br/>
宋惟諾抿唇,他的冷淡讓她說不下去。她解釋過了,他也接受了。他的要求,她滿足他。她不知道還應(yīng)該做什么,才能讓他不要多想。
她靜靜地坐在椅子里,歡愉后的疲憊涌上來,在靜默之中眼皮開始打架。
手機鈴聲響起,將她驚醒,她抬眸去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徐嵐。
宋惟諾抬手掐掉突兀聒噪的鈴聲,在古怪的氛圍里,面對寧珂波瀾不驚的面孔,她心里開始抗拒一切對外的交流。
她抬手想要掛斷,對面的男人卻主動開口:“接吧。”
是關(guān)于工作的事。
格瑞特對此次的中國行很期待,主動提出游覽燕市,與睿云書局的安排不謀而合。徐嵐通知她明晚接機,給格瑞特提供“工作+旅游”的一站式陪同翻譯服務(wù)。這也是建立雙方信任和了解的機會,以為客戶提供更好的語言服務(wù)。
寧珂看著宋惟諾眼里漸起的光亮,他頭一次正視自己內(nèi)心的疑問:在她心里,他重要嗎?
她從未與他分享過自己的圈子,也未主動同他講過曾經(jīng)。她可以在兩人關(guān)系剛確立的第二天就毫不猶豫地出差,在兩人感情正濃之時拋下他到燕市工作。而讓他挫敗的,是她將自己的生活挑挑揀揀地講給他,遮遮掩掩,帶著欺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