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運輝的這個春節(jié)，卻是有生以來過得最熱鬧的春節(jié)，熱鬧得他都覺得要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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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季山夫婦在兒子家住得挺好，他們雖然來自農(nóng)村，可知書達理，做事膽小而愿做無限犧牲，正好程開顏態(tài)度嬌憨，個性隨意，不計較小家庭里有別人進入，有人替她打理家務她來不及地歡迎，樂得不動腦筋。宋運輝忙，顧不上家，也正好扔給父母。于是家里的事都是宋季山夫婦與程開顏三個人商量，大家還都不是拿主意的主兒，總是彼此謙讓。人家兩代住一起雞飛狗跳，他們兩代住一起挺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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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家夫婦本來擔心女兒吃虧，幾天下來見女兒吃好睡好，臉蛋更是紅潤，這才放心。春節(jié)時候程開顏哥哥有了女朋友，也是廠子弟，不過女方父母乃是布衣。程廠長擺出一張大圓桌，初一那天把兒女親家都請來，好好吃了一頓。掌勺的是程母與宋運輝。宋季山夫婦看見程廠長這么個大官非常拘束，尤其是宋季山坐在親家旁邊，以他一向聽領導話跟領導走的個性，這一頓飯他吃得極其辛苦，程廠長夾給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奮力完成任務。好在程廠長還得照顧兒子的準親家，否則宋季山得吃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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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程廠長兒子的準親家更拘束，本來就是一個廠的上下級，而且兒女又還沒結(jié)婚，處境非常尷尬。反而宋季山夫婦的拘束比較不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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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初二早上與岳父一起去給水書記拜年，進去看到一屋子人，開總廠干部會議似的，有頭有臉的都在，不由得大樂，那么多人在，他倒是不顯了。可近中午時候，大家又都散去，個個奔赴婚宴，有些又得再次遇見。初二以后又是初四，一天中、晚兩場，參加不盡的婚宴，送不完的賀禮，送得宋運輝荷包空空，心里吐血。賀禮雪片樣地飛出去的時候，宋運輝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火車上虞山卿跟他說的那些話，以及那些真金白銀的誘·惑，可想歸想，他依然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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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他不得不問父母借點錢應急。他是領導，送禮當然得送大份，可是他與其他領導不一樣，人家是家底厚實多年積累的老財主，他卻是正需要花錢的時候。他送完存折上的錢，無奈之下只有伸手問父母借，心里很不是滋味。偏偏一月份的工資又是為了照顧春節(jié)提前發(fā)了，宋運輝上班后到了二月十日，習慣性地想到工資，兜里卻只有問媽借的幾塊錢。沒錢的時候再想到來自虞山卿的誘·惑，再看著虞山卿每天瀟灑地從他辦公室門前走過，滿腔都是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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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總廠，當他完成一件又一件任務，攻克一個又一個堡壘，他心中充滿自豪?？墒窃俣嗟淖院酪矡o法讓人屢屢餓著肚子唱山歌。餓著肚子唱一次兩次，還算是革命豪情，可一再地唱，不免令人英雄氣短。后面一個月的日子該怎么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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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節(jié)后上班，最令人高興的事，是在出口科桌面上一大堆來自四面八方的信中揀岀一份來自梁思申的快件。梁思申果然守信，說要給mr.song一個新年禮物，她果然將禮物送達。她把宋運輝給她的美國客戶名單做了詳細了解，給出一份略顯稚嫩，卻頗有章法的評價報告。她說，這是她在打工的公司評估生意對象時常用的辦法，她照搬照抄。其中，她用紅筆圈岀兩家公司，在一片英文字母的海洋中特意用中文注明“皮包公司，哈哈哈”。宋運輝看了大笑，梁思申這是嘲笑他呢?？梢搀@訝，這紅筆圈出的兩家去年一年的生意額不小，可以說是金州總廠的大客戶，從來都是講究信用，一點沒有所謂皮包公司的低級倒爺樣。難道國外的皮包公司與國內(nèi)的不同？梁思申在信的最后要mr.song猜猜她讀什么系，宋運輝心說，會不會是現(xiàn)在國內(nèi)最熱門的經(jīng)濟管理，或者計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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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看時間合適，就越洋電話打給梁思申。梁思申正在家里，接到電話，大約是非常意外，一句“mr.song”足足拖了十秒鐘，從低音差點吊到highc。宋運輝哈哈笑道：“新年快樂。年夜飯怎么吃的？春節(jié)怎么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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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思申簡單說了一下，就調(diào)皮地問：“猜到我讀什么了嗎？猜到有獎，猜不到罰請我吃頓飯?！?br/>　　?
　　宋運輝道：“經(jīng)濟管理，計算機，或者跟我一樣學化工？你女孩子不會讀文科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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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全錯。我學數(shù)學。接觸數(shù)論后我喜歡上數(shù)學，很多人說我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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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你父母反對你選擇學數(shù)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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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你怎么總能猜到我想什么？對，我爸媽反對，這真是一件令人氣餒的事，我原以為他們應該全力支持我的愛好，可他們說數(shù)學不實用，未來不容易找工作?？晌姨旄呋实圻h，我堅持自己的選擇，半年下來我感覺很好，學得很輕松。mr.song，你當年為什么學化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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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時覺得化學反應很神奇，化學的世界很有趣，就那么稀里糊涂報考了化工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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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對對，我也是，我也是，我跟你的想法大同小異，所以我說爸媽不理解我們年輕人，我們跟他們有那個什么……對，代溝?！?br/>　　?
　　被梁思申說成是“我們年輕人”，宋運輝不得不憋住狂笑的沖動，他只能硬忍著一本正經(jīng)地道：“你們不僅有代溝，還有因為所處大環(huán)境不同產(chǎn)生的思想距離。比如我厭惡皮包公司，沒想到我有兩家信用很好的客戶卻正是你給我圈岀的皮包公司，這就是兩個世界不同地理人文環(huán)境造成的客觀差異。你喜歡數(shù)學，你就堅持，大不了以后找不到工作也開家皮包公司，我提供最優(yōu)惠的貨色給你?！?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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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年前已經(jīng)在考慮。他原先以為根據(jù)梁思申爸爸的說法，梁思申的經(jīng)濟條件應該不會差，得來的遺產(chǎn)可以買房子買車子，還可以接父母去美國看一趟?？赡昵傲核忌陙淼倪@個電話言簡意賅、精打細算花錢的樣子，宋運輝就有點意識到梁思申那兒的經(jīng)濟條件并不如他所想象。再看今天他打電話過去，梁思申說話嘰嘰呱呱沒個完，連代溝都挖掘出來了，因此更印證他的猜測。他很想幫幫這個獨在異鄉(xiāng)的堅強女孩，他如今太能理解一分錢憋死英雄的味道，料想梁思申也差不多，他很直接地解釋道：“很簡單，現(xiàn)在就可以做起來，那些公司的聯(lián)絡方式你已經(jīng)都有。我可以做到的操作方式是，比如，我給他們的貨定價一百美元一噸，給你的是九十五美元一噸。你可以用這個差價照著我給你的客戶名單與他們聯(lián)系。明白我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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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思申驚道：“那不是太簡單了嗎？會不會是作弊呢？你這樣做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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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思申那來自大洋彼岸單純而緩慢的聲音卻如沖擊波正正地打在宋運輝的心上，他一愣之下，連忙道：“沒關系，我們的出口價格有一定浮動幅度。我上面說的差價只是比方。不過你可能先得籌集一部分資金用來開信用證，或者你可以找一家公司合作，由他們幫你開信用證，你拿傭金。你看什么辦法比較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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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思申果然笑道：“真沒問題？我現(xiàn)在就可以開家皮包公司，我可以把我的房子抵押出去，既然不會坐吃山空，我也可以將小小一份儲蓄也拿出來，而且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懂得怎么做進口?！?br/>　　?
　　宋運輝這才噓一口氣，問道：“再有一個問題，你有時間嗎？會不會影響你的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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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思申卻加快了她原本慢如蝸牛的語速，笑嘻嘻道：“我不僅有時間，而且有精力。mr.song請相信我，立刻給我一份英語資料和報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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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也笑嘻嘻地道：“行，為了你偉大的皮包公司，我這兩天整理一份專門給你這個門外漢的資料，盡快寄給你。你如果覺得為難，千萬不要勉強，這不是游戲。我給你的只是建議，你一定要審時度勢看可不可行?！?br/>　　?
　　“mr.song，不行也得行，我一個人在美國，必須掌握我經(jīng)濟狀況的主動權。我現(xiàn)在的工作很受好評，mr.song，請相信我會做好。謝謝你給我的這個機會，太棒了，我一定做好，我真感謝你?！?br/>　　?
　　宋運輝雖然對梁思申的能力將信將疑，卻一點不放松地抓緊時間就給梁思申組織資料。小家伙既然如此積極地自力更生，活得如此有理想有想法，他當然大力支持，而且是毫無保留地支持。組織資料雖然麻煩，可宋運輝毫無怨言，而且心態(tài)好得簡直像是在做游戲，與梁思申玩一個跨國大游戲。即使以后梁思申臨陣退縮，那也就算作給她一個鍛煉機會吧，如果不給予小孩子機會，小孩子永遠不會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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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他回家做的家庭作業(yè)都是英語，程開顏肅靜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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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靜時，宋運輝捫心自問，他為什么追著要幫梁思申，除了對梁思申缺錢生活的感同身受，他更是一種發(fā)泄吧。他就是缺錢，就是舉債，他也不肯跟虞山卿同流合污。而他又不是不能手段靈活，他可以肥了梁思申。再說，等閔開始動作之后，他還有好日子過嗎？他對事業(yè)，對金州，已經(jīng)深深懷疑和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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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梁思申來電說，經(jīng)過調(diào)查比對，這生意可以做，不過因為她在校，很多事需要委托代理公司辦理，所以利潤會被分攤得比較薄。宋運輝沒任何猶豫，直接就在電話里告訴梁思申，給她每噸降下五美元。梁思申大喜，可又再次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mr.song這么做會不會犯錯誤，宋運輝告訴梁思申，這在他權限范圍之內(nèi)，要她別擔心。不過他自己心里清楚，給梁思申的價，是絕對優(yōu)惠價，那是給大客戶的最低價。當然，為什么不便宜梁思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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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下班時，宋運輝被虞山卿叫住，虞山卿臉色不太好，像是有心事。即使騎在自行車上，也是懸懸地探過身來，輕輕地問：“聽說沒，下午總廠主要領導會議，要討論到我們運銷處，給透露點消息啊?！?br/>　　?
　　宋運輝點頭，看看旁邊沒太近的人，才道：“運銷處其他科室有什么可以討論的，還不是討論你我兩個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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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山卿笑道：“拜托，晚上直接去你岳父家吧?；仡^有跟我有關的，千萬先通個氣，讓我有點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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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笑道：“你倒是急什么啊，今天的會議能具體到我們兩個身上嗎？最多是調(diào)整一下運銷處任務和框架，我們兩個，等往后溫火慢熬吧?！?br/>　　?
　　虞山卿長長嘆一口氣：“你有根基的人，才有資格等溫火慢熬，我沒根基的，恐怕會議結(jié)束調(diào)令就來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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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換作以前，宋運輝還會對這種話嗤之以鼻，而今在閔廠長的壓力下，他已深有感觸。畢竟，水書記之于虞山卿，當然是不同于程廠長之于他，關鍵時刻，是不是一家人，大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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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父母已經(jīng)回老家，幼兒園還沒開學。宋運輝回到家，看到桌上已經(jīng)有一盤炒好的菠菜，就放下包轉(zhuǎn)到廚房，把正在水槽前忙碌的程開顏拖開：“自來水冷，告訴你了，菜等我回來洗。洗菠菜得手在水里泡多長時間啊，你?！?br/>　　?
　　程開顏甩甩手上水珠，笑嘻嘻地讓開，可還是貼著宋運輝：“我快開學了，可我也有點擔心呢，小朋友撞來撞去沒準頭，萬一撞到我肚子上……我想讓我媽去醫(yī)院打個病假條，這就休息起來行不行？會不會太特殊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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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你情況特殊。”宋運輝脫口而出，卻又忍不住笑了，小貓有什么特殊情況，哪個孕婦還不都是一樣？不過他還是聽出程開顏不想上班的心思，道，“讓你媽去打假條吧，再說你一個寒假暖屋子蹲下來，開學每天去凍著會不適應?！?br/>　　?
　　程開顏放心了，貼著宋運輝從水槽轉(zhuǎn)戰(zhàn)到灶臺，她本來就是個被嬌養(yǎng)的，可看著丈夫做事這么認真拼命，她都不好意思跟丈夫開口要特殊化，怕被宋運輝駁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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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卻忽然想到一個大問題，大事不好，程開顏請病假減少收入，他們目前又是存折見底，而孩子又眼看著出生，正是急等錢用。他還沒還問她媽借的錢呢。眼看著三月份孩子出生，到時手頭只有他一個月的工資和程開顏一個月的病假工資，這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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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心中的搖擺幅度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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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開顏午睡后找她媽聊天要假條，晚上順便賴在娘家吃飯，她媽還巴不得，立刻打電話給宋運輝讓他晚上也過來。但程廠長很晚了才結(jié)束會議回來，見女兒女婿在，還以為宋運輝急著打探會議消息，脫下大衣就道：“今天討論倒是有不少涉及你的工作。奇怪，閔這回有耐心，沒大動作?！?br/>　　?
　　“反常才麻煩。爸，給開顏請了一個月病假，等產(chǎn)假后再請幾天，準備一直休到暑假結(jié)束，正跟媽商量呢?！?br/>　　?
　　程廠長忙道：“好，這樣好，最好你們還是搬來這里住，多點照應。她媽也退休了，正好兩人做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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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回頭問妻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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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等我不能自理了才過來?！背涕_顏大力反對，因為在媽媽家里她就不能總黏著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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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母立馬從廚房持著鍋鏟跑出來扔下一句話：“你一個人待家里我不放心，明天就搬過來。小輝，這任務交給你?！闭f完又立刻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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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看著程開顏笑道：“聽媽的，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媽退休了也悶，你正好陪媽說說話?！?br/>　　?
　　程開顏做了好多鬼臉才答應。程廠長才放心，又有點氣悶女兒嫁出去了不肯再聽他的，只聽她丈夫的。他喝了口宋運輝遞來的水，道：“今天閔提出來，運銷處在編人員越來越多，尤其是你們出口科和內(nèi)貿(mào)科，每個科室才一個二十平方米的辦公室，里面一塞就是十幾個人，人均占用面積比坐牢的還不如，他提出不如運銷處搬出總廠大門，另外造一幢新的?！?br/>　　?
　　宋運輝有些驚奇：“太客氣了吧?！闭f到這兒，程開顏早聽得不耐煩，跑去小廳看電視劇去了，程開顏的哥哥也趕緊溜走，不愛聽這個。程廠長以往從來在家無用武之地，總算現(xiàn)在有女婿可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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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廠長哼了一聲：“不見得，閔想擴充內(nèi)貿(mào)，插入他的人手，直至替代虞山卿。但因為你那兒進入門檻較高，他暫時對出口沒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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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一時也搞不清了，閔和水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虞山卿的焦躁卻是那么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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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廠長總結(jié)似的道：“走著瞧吧，不過從年齡看，這金州的天下總有一天會是閔的。小輝，你以前得罪過閔，以后還是收斂著點。我也是很快就要退休的?！?br/>　　?
　　宋運輝有些無奈，雖然他目前的工作無虞，可與虞山卿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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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閔廠長果然上臺抓生產(chǎn)，抓技改，動作幅度很大。閔廠長年輕，有技術之外又有精力，一分廠和二分廠的兩處技改一起上，一時論證會議開得轟轟烈烈。宋運輝工作繁忙，只看會議記錄，倒是深刻感受到閔廠長帶來的全新蓬勃活力，這是他喜歡的活力。但他按兵不動，他其實有很多有關一車間的技改想法，但以前可以提，現(xiàn)在他作為新車間主任卻不能提了，那是撈過界不給人家一車間主任面子。這就跟以前閔廠長是一分廠廠長時并不見得雷厲風行，直到升上總廠，才大力出手一樣，到什么山頭唱什么歌，位置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