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鐘衍思來想去,自己都是最虧的那一個。魏馭城在這兒,他也不敢發(fā)明火。轉(zhuǎn)身往里一走,背影都寫著不服氣。
林疏月就這么被悄無聲息的,被魏馭城劃撥到“自己人”里。他擅以沉默的留白亂人心神,比如此刻。
林疏月見招拆招,帶著禮貌的笑,“魏舅舅,我陪他再待一會。”
魏馭城點頭,“打擾林老師上課了。”之后沒有黏膩的逗留,體面干脆地下了樓。
林疏月輕輕關上門,走去鐘衍身后。
鐘衍喊:“滾遠點!”
林疏月一只手搭腰間,被染紅的半邊t恤看起來有種奇異的妖冶氣質(zhì)。她往門邊看了眼,“打個商量。”
“滾!”
“我走了,你家里也會繼續(xù)幫你找心理老師,你折騰起來也勞神費心。”
鐘衍滿臉抗拒不減,沒有吭聲。
“我需要掙錢,你暫時也逃不開家里的安排。我們?nèi)¢L補短,合作一次怎么樣?”林疏月語氣敞亮真誠,“我尊重你的訴求,你也別總為難我。”
鐘衍扭頭:“我要你閉嘴呢。”
林疏月淺淺一笑,“還有這么好的事?”
鐘衍眼珠轉(zhuǎn)來又轉(zhuǎn)去,很長時間沒說話。
林疏月抬手看表,嘆氣,“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就不來了。”
她剛轉(zhuǎn)身,鐘衍悶嚷:“站住,我讓你走了嗎?”
之后鐘衍去找了次魏馭城,內(nèi)容不得而知。但林疏月走時,阿姨容光煥發(fā),高高興興地給她又拿了兩盒櫻桃。
盛情難卻,林疏月假意接了。離開時,又趁阿姨去廚房,飛快把東西放回桌上。
天色灰了幾度,云一層層壓蓋,是要下雨的前兆。
等了幾分鐘,送她的車開了進來。
“麻煩您了張叔。”林疏月不疑有他,車門一拉,邊上車邊道謝。
坐實了,才發(fā)現(xiàn)司機不是老張。
林疏月的手僵在那,一動不動。
魏馭城單手拎著外套,一個側身的動作,把衣服往后座丟,語調(diào)四平八穩(wěn),“坐好,送你。”
“張叔呢?”
魏馭城不答,撥檔,看后視鏡,一只手轉(zhuǎn)著方向盤倒車。開到主路,才說:“不知道。”
這話敷衍,怎么聽都是別有用心。看破不說破,林疏月扭頭看窗外,沉默保平安。
魏馭城開車不算溫和,能快能慢,超起車來毫不含糊。匯入中心城區(qū),車速又慢下來,穩(wěn)當?shù)枚几杏X不出剎車。能攻能守,像極了他這個人。
奧迪車隔音效果沒到頂配,偶爾竄進來的鳴笛像悠遠的撞鐘,填補兩人之間刻意的陌生。
路口紅燈時間長,魏馭城停了車,滑下半邊車窗過風。他挽上半邊衣袖,手指有搭沒搭地摩挲方向盤。
林疏月低頭看手機,復盤文獻資料,倒也集中注意力。
車視鏡里,魏馭城的視線聚焦,無遮無攔地落到她身上。故意強化的存在感步步緊逼,偏這女人毫無反應,不知是真沒感知,還是有意忽視。
直至后車鳴笛催促,才打破這微妙抗衡。魏馭城升起車窗,重新將車啟動。
到小區(qū)門口,正巧碰見也在停車的夏初。夏初睜眼看半天,“嗐,以為看錯人了,真是你啊。”
林疏月下車,“不是五點半到嗎?”
兩人約好來家里煮火鍋,夏初買了一車食材,“快來幫忙,可太沉了。”
林疏月轉(zhuǎn)過身,微微欠腰,對魏馭城飛快說了句:“謝謝。”
夏初眼睛尖,瞄見了人。魏馭城這氣質(zhì)相貌,擱哪兒都是扎眼的。倆姑娘湊到一起,夏初輕推她肩膀,“這是誰啊?”
林疏月不甚在意,“家長。”
離得不遠,四字清晰鉆進魏馭城耳里,帶著刺,刮著肉,是一腳踩空的失重感。
往日種種她真當失憶,原以為再見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如今看來,是他高看。他連陌生人都不算,還要沾上鐘衍的光,一句家長多傷人。
魏馭城的手指再松開,皮質(zhì)方向盤陷進一條深深的印。
—
李斯文覺得這兩日老板心情不太好,工程部的副經(jīng)理幾次撞在槍|口上,沒討著魏馭城的好臉色。周二例會,樟水閣項目又被幾個董事成員提出異議,一番唇槍舌戰(zhàn),各自有理。
匯中集團以納米分子材料起家,科研戰(zhàn)略環(huán)節(jié)已經(jīng)做得相當成熟,所涉領域自然海納百川。
樟水閣項目位于明珠市四百公里外的南青縣,縣道還要再往西一小時車程。這是匯中集團二季度重點項目,主打生態(tài)棲息,也是魏馭城兩年前啟動的南拓計劃的重要一環(huán)。
回到辦公室,李斯文跟隨匯報:“南青縣批地程序進行中,秦書記去市里開會,周二回來,周三手續(xù)就能辦妥。下一步是拆遷補償工作,補償標準下周一提交。”
魏馭城端坐辦公桌后,翻了翻資料,“周一直接上董事會。”
“好。”
公事畢,李斯文合上文件,想起一事,“對了魏董,昨天我碰到平商銀行的曲處長。我聽他說,趙家的公司好像碰到點麻煩。”
魏馭城抬起頭。
“趙嚴品四處貸款,且有逾期記錄,過審很困難。”
趙卿宇這一家,和魏馭城這點親戚關系實在薄如蟬翼。這事本不該到魏馭城這里,但一想到林疏月,其中關系又變得千絲萬縷。李斯文權衡再三還是說了。
聽到這,老板沒有過多反應。
“還有。”李斯文道:“明女士想撮合趙卿宇和傅總的女兒。”
魏馭城手一頓,驀地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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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邊結束啦,你還有多久到?”
五分鐘前的信息,趙卿宇看了眼,不停地按熄屏幕又劃亮。樓下,明婉嵐和趙嚴品爭執(zhí)聲愈演愈烈。“沒錢”“還債”“吃喝玩樂”這些字眼在他腦子里嗡嗡沖撞。
“當初讓你別做那個鬼工程!現(xiàn)在好了,錢全砸進去了吧!”
“做生意哪有不虧的!我至少為這個家勞心勞力,你呢,就知道打麻將買買買!”
“趙嚴品!你還是男人嗎?!”
明婉嵐聲音陡然尖銳,情緒臨近崩潰。
中午時,她和趙卿宇在中貿(mào)吃西餐。吃完逛了會,在美容院門口碰見幾個熟人,她們對明婉嵐一向沒好心,眼色一使,打起了主意。
美容院的vip卡兩萬六,這個勸說,那個慫恿。明婉嵐又是個要面子的,著了道兒,豪邁地要辦卡。結果支付的時候,常用的卡都提示交易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