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火光
迷迷糊糊之際,檀生抱著燈油瓶被官媽媽一推搡,聽她又低又急的聲音。
“姑娘!來了...來了!”官媽媽聲音像遇到了孤狼,惶恐無措,“外面有聲音…”
檀生驚醒,飛快拔開燈油瓶,哆哆嗦嗦地將剩下的籽油撒了一路,再一口氣吹熄了油燈,用火折子手里捏著的草紙,再放到腳邊的衣裳上去,沒過一會兒,里艙一片漆黑中隱約閃爍著點(diǎn)點(diǎn)火光。
檀生屏氣凝神靠在卷簾后,透過小縫往外看。月光下,一只小船飄過了來,船老大立在船頭,手舞足蹈,像是在同那船上的人打手勢。
那船越飄越近,三個(gè)黑影立在船頭。
官媽媽直哆嗦,看檀生緊貼船艙,嘴唇抿得緊緊的,看不出什么道道來。
不一會兒便見檀生沖她打了手勢,官媽媽趕緊跟在檀生身后,往輕腳輕手往船尾走。
白蓬船船艙內(nèi)外皆通,檀生捏住鼻子,吸了口氣,從船尾輕輕滑到水里。
水里冷得很,檀生為方便把襖子也脫了,水透過里衣?lián)湓谏砩希癖庾影沐F人,檀生憋住一口氣,沖官媽媽向東比了比,再咬牙往水下沉去!
努力游!
向東游!
東邊有礁石,上輩子檀生靠在礁石上嚶嚶哭過,檀生知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檀生雙手如灌鉛,好像有大石塊撞擊著胸膛。她在水下努力睜大眼睛,奮力向前游,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條,她的豆腐坊,她的教書先生,她的官媽媽,就什么都沒有了!
她的重生不可以還沒開始就夭折了!
像是過了整整一個(gè)時(shí)辰,又像是才過了片刻,檀生摸到了大石,氣喘吁吁地探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沒過多久,官媽媽也攀住了大石。二人躲在石頭后面,檀生一顆心好似要跳了出來,她能透過水面的倒影清晰看見五百余米的那團(tuán)旺實(shí)的火球!
當(dāng)然,還能聽見船上不絕于耳的江西話罵娘,主要問候?qū)ο笫谴洗蟮睦夏浮?br/> 果不出所料,船老大與那三賊人確有勾結(jié)。那三人天寒地凍的,極賦敬業(yè)精神地守株待兔這么久,結(jié)果連根毛都沒撈著,自然毛躁。
一毛躁,就開始狗咬狗。
當(dāng)然,主要咬船老大瀆職。
剛上船,船快沉了;想來票大的,連人帶銀子都給燒了——那三人一口咬死是船老大不經(jīng)心,漏了燈油,才把船艙里那對在睡夢中的窮酸娘倆給燒死了。
借機(jī)水遁?
這對見識又少,又窮,還不自量力做著官家夢的娘倆兒哪來的心智燒船水遁呀!
官媽媽哆哆嗦嗦地踩水,瞳孔里清晰映照著那團(tuán)火球,轉(zhuǎn)過頭來,見自家姑娘半側(cè)過臉緊貼大石向外看,面色蒼白卻神容淡定,好像...是在津津有味地聽?wèi)颍?br/> 官媽媽隔了半晌方遲疑道,“姑...姑娘…”
“誒。”檀生回過頭來,脆生生答應(yīng)。
官媽媽咽了口唾沫,“你是怎么知道今兒晚上有水匪劫船的…”
檀生默了一默,才道,“若我說,我會算命,媽媽信嗎?”
信!怎么不信!
姑娘說有水匪,水匪就來了。
姑娘說要燈油,船就燒了。
姑娘那么神,她說她會算命,那她就一定會算命!
唯一的疑問是,姑娘,你這項(xiàng)技能啥時(shí)候?qū)W的?
摻雜著火星的夜北風(fēng)扶搖直上,橫沖直撞地從官媽媽的耳邊呼嘯而過。
官媽媽識相地閉了嘴,算了,這等小事還是等她們踩上陸地后再談?wù)摪伞?br/> “噗通”四聲。
白蓬船火勢漸大,已有幾艘正航行的大船圍攏一探究竟。
三個(gè)水匪和船老大身份見不得光,慌忙之中,接連跳下江水,朝水匪來時(shí)的那艘小船游去。
四人口中的罵罵嚷嚷和互相埋怨,卻一直沒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