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好酒。
可菜未必是好菜。
阿史這個拿刀殺人的手,用來做菜自然是難為了他。
向來對吃缺乏講究的秦風(fēng),想到了一個主意:亂燉。
北國的牛羊與中原的雪雞、熊掌、虎肉、蝦蟹......
亂宰一通,一鍋下去,燒上幾把柴火,全都熬出來。
云朵一想到兩個大男人在后廚里,手忙腳亂的樣子就感到好笑。她想不明白,秦越這傻大叔為啥要招待這兩個極為兇惡的殘疾人。
“難不成是他嘴饞了,想打牙祭?”
雖然她的廚藝也不咋樣,除了烤就沒有了別的手藝,但她卻不敢擅自離開秦越分毫。
這一個瞎子、一個瘸腿啞巴,給了她太大的壓力,她得守著秦越,不能讓他出手,也不能讓他出事。
秦越看著一桌子的亂燉,苦笑著朝著天殘地缺拱手道,兩位抱歉啊,這廚子也跑了,這一老一少的也不像個廚子。
如果說天殘是戶外的風(fēng),那么這地缺則是地上的雪。
天殘的風(fēng),都在她眉宇之間,她輕笑一聲,風(fēng)就吹來,還帶著香。“你這丫頭估計手藝是好的,可惜啊,咱們沒這個口福。”
地缺的雪,都在他的腹語之間,他甕聲甕氣,雪就開著就化了,還有幾許柔軟。“我估摸著跟老夫的手藝差不多吧。對吧,阿史德部落的小丫頭,向來也是燒啊烤的。”
天殘噗嗤一笑,似乎想起了地缺做飯時候的樣子。
聽了他倆的話,云朵呀的一聲,連忙捂住了嘴巴。她想不明白,這地缺怎么一下子就知道她來自哪里。頓時感覺心中藏著的秘密,被人一下戳破了。
她輕哼了一聲,暗地里手中緊了緊背在身后的飛刀。
秦越的嘴角卻微微翹起,他故意抖了抖手上的酒壇子,一一給他倆倒上之后,咳咳了幾聲道,我就說這丫頭野得很,不像個伺候人的。
云朵頓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臉氣呼呼的。
“好酒啊!這天下若論酒,還得這云間客棧的西風(fēng)烈。一杯醉西風(fēng),一杯醉夕陽......”
“一杯醉江湖。”
天殘喝酒的樣子,跟她的天殘繡花功一般的優(yōu)雅。
她喝酒竟不用手,而是小嘴微微張開,輕輕一吸,那海碗中的酒水,竟然如煙熏一般化作了云霧。
那云霧隨著她的呼吸,不斷地變化,如云似龍,甚是讓人迷醉。
跟著她深吸一口,那滿是酒香的云霧,猶如真絲一般地鉆進了她那張?zhí)一ㄒ话慵t艷的小嘴。
那張面若桃花的小臉,片刻之間泛起的紅暈,遠比那少女的胭脂更加地讓人動人心魄。
而那地缺就粗俗下品得太多,端起酒碗來,揚起脖子,一飲而盡。那酒水流在他的脖子上,他渾然不覺,而是嗡嗡大笑幾聲,“是這個味道,這一趟來得值。”
兩人這喝酒的樣子,一個在天,一個地。
云朵見秦越見那天殘的樣子,竟露出了少見的驚奇。
那目光有些癡迷,又有些迷糊。
她心里反而更加喜歡地缺這種江湖兒女的樣子。喝酒吃肉嘛,哪里有那么多講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這才是江湖兒女該有的氣勢。
“你也喝啊,你這個當(dāng)主人家的怎能忍嘴待客。”
地缺見秦越發(fā)呆的樣子,似乎見過太多次,早就見慣不驚。
他倒也不客氣,先給天殘滿上,又給自己再滿上,端起酒碗來,朝著秦越的碗使勁一碰,酒水濺起,他瞇著眼睛,又干上了一碗。
秦越豎起大拇指,“好酒量。”
干了碗里這碗酒。
秦越猛烈地咳嗽了起來,那一團團臉頰上的猩紅,讓云朵看得很是難受。但她卻沒有阻止,因為她知道秦越少不了酒。
這一路上,她所能做的只能是盡量讓他少喝點酒。
天殘卻很快眉頭緊蹙,待地缺再要倒酒。她只見她勁風(fēng)一彈,將整壇子的酒給打落在地。
“你?”
地缺吃驚地看著她。
天殘沒有在乎他的驚訝,而是一臉陰沉地轉(zhuǎn)過頭來,那空空的眉框之下,閃動著幾許殺氣,“他不能喝酒,你為什么不阻止她?你這個丫鬟是怎么當(dāng)?shù)模 ?br/> 云朵萬萬沒有想到,她居然朝她發(fā)火。
“他能不能喝酒,管你什么屁事!”
秦越心到不好,這丫頭說話不分場合。這兩人哪里是那么好相與的。他心里暗自罵道,沒點眼力見,沒看到我都在給人擺酒啊。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響起,誰也沒有看見天殘究竟是怎么動的,站在秦越身后的云朵,將被她的一巴掌給煽出酒廳。
地缺猛地竄了一出去,跟著一撲,方才堪堪將云朵接住。
云朵的臉上瞬間青烏了一大片,嘴角上也涌出了血水。
掙脫開地缺,云朵整個人一臉的委屈,但很快就變得兇神惡煞,“老娘好酒好菜地招待你,你竟敢蹬鼻子上臉!你找死!”
“刺”的一聲,手中的飛刀朝著天殘的后背扎了過去。
“過了啊,過了啊!她不是那個意思。”
地缺哪敢讓她的飛刀扎到天殘的身上,連忙將身上的黑袍一卷,將云朵的飛刀給沒收了。
“你!”
云朵見地缺收了她的飛刀,并不泄氣,反而一刀接著一刀地又扔了過去。
一把把飛刀,在秦越的頭上飛來飛去,夾著風(fēng)也帶著憤恨。
一個不停地扔,一個忙著四下接。
云朵的飛刀扔完了,就扔桌子板凳。
整個客棧里砰砰砰地響個不停。
秦越卻微微笑著,自顧自地又拿起一壇子酒,自個又給自個倒了一碗,拿起海碗來瞇著眼睛瞅著天殘。
“這路上,這個心高氣傲的丫頭,哪里吃過這么大的虧。你不該朝她發(fā)脾氣,更不該打她。”秦越一手端著酒碗,一手把玩著手中那把刻刀。
天殘雖然是個瞎子,但她的耳朵卻比眼睛還要靈光。她淡淡地看著秦越,很安靜地看了許久,卻在不經(jīng)意間笑了,咯咯咯地笑得很清脆。
“你倒是挺護犢子的啊!一點都沒有變。”
秦越嘆息了一口氣道,一個給我命的人,我怎么不護她。
“你確定你能護得住?”天殘的笑聲逐漸地低沉了下來,變得有些生冷。
“你完全可以試一試,主動權(quán)在你。男人和女人之間,大都是女人做主不是嗎?”
“呵呵,一個殺人的刀卻變成了刻木頭的,你覺得你有多大的勝算?”
天殘一把搶過秦越手中的酒碗,再次冷冷地笑道。
“試過之后,你不就知道了。”
秦越見她搶走了酒碗,索性將整壇子就都抱了起來,抬頭猛灌了一口,跟著又大聲地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