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兮和賀司珩的婚禮,在第二年的初夏。
婚禮籌備,流程繁瑣復雜。
婚紗、酒店、宴請賓客名單……種種不得不省去的流程,就耗去大半年的時間。尤其是定制婚紗,雖說由賀氏的設計總監(jiān)一手包辦,但前后也花費了三個多月。
當時,賀司珩求婚用的婚紗,只是訂婚穿。
他們的訂婚宴,在外人眼里,是粗糙的,潦草的,只雙方親人參加,就連江澤洲和周楊這類的好友都沒在邀請名單里。
也因此,圈內(nèi)的人對此多有微詞。
有說,賀司珩并不是真心想和今兮結(jié)婚的,你看,訂個婚都藏藏掖掖的。
也有說,二人就是見著年紀到了,所以訂個婚,應付下兩邊家人。
這個圈子里,多的是聯(lián)姻。
哪兒有那么多天長地久的愛情,風花雪月早已在日?,嵥橹谢癁闉跤?。堅不可摧的,永遠都是金錢和利益。
事實上,二人單純地想要找一片清凈而已。
賀司珩十八歲的成人禮都要作為家族應酬的犧牲品,更何況是結(jié)婚典禮呢?
原本,訂婚也是要邀請賀氏的合作伙伴的。
只是今兮實在無法接受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摻雜著不單純的利害關系,所以她問賀司珩,能不能,訂婚宴,只有家人在場?
她沉浸在金錢的染缸里,享受著金錢帶來的便利與趾高氣昂,根本無法逃離。
但有的時候,她也會希望,人生中某個時刻,能夠是純粹的。
好比如婚姻。
她和賀司珩的婚姻,不是強強聯(lián)姻,不是為了從對方身上獲得利益而結(jié)合在一起,不是在相親市場上遇到,衡量再三,一項又一項的要求比對下來,對方是最配對的那一個。
他們,是自由相愛的關系。
沒有希望的婚姻,婚禮如何自然是無所謂的。
可他們的婚姻,是因為相愛才結(jié)合。
所以今兮才會試探性地提出這個請求。
隨即,又補充:“如果你覺得這個很勉強,可以拒絕的。反正不管誰來參加,主角都是我們兩個,不會改變?!?br/>
聞言,賀司珩淡聲笑:“我沒覺得勉強?!?br/> “那?”
“訂婚宴就兩家人參加吧,朋友私下再請?!?br/> “江澤洲他們,應該不會有意見吧?”
“能有什么意見?”
賀司珩揉揉她的頭發(fā),不緊不慢的語調(diào):“他們是明白人?!?br/>
后來,那場訂婚宴只有兩邊親人參加。
雖說只有親人參加,但賀家是大家庭,每年大年三十,聚餐的都有三五十個人。再加上今家和沈家,還有賀司珩媽媽那邊的人,總共加起來,有百來號人。
訂婚宴辦得小眾,來的又都是年紀稍長的長輩,自然沒怎么在朋友圈分享訂婚的細節(jié)。
也因如此,圈內(nèi)的傳聞越來越多。
漸漸地,傳聞就這樣,傳來傳去,傳到了今兮和賀司珩的耳里。
當時二人正在周楊的酒吧,“越色”,二樓包廂。
今兮出去上廁所。
據(jù)說,公司的洗手間是聽八卦的好去處。
酒吧的洗手間也不例外。
“你看到了嗎,賀司珩和今兮來了?!?br/> “沒瞎,他倆好像不是一輛車過來的,該不會他們說的是真的吧?”
“他們說什么了?”
“就,他倆沒什么感情?!?br/> “沒什么感情怎么會在一起這么多年?”
“就是因為在一起這么多年,才會沒什么感情。感情被時間消耗光了,尤其是他們這種天天住在一塊兒的,早就沒新鮮感了。對愛情而言,新鮮感很重要?!?br/>
“你說得好像有點兒道理,我身邊好多情侶,談了五六年都沒結(jié)婚,而且都分手了。我一問,才知道——他們說,在一起太久,都不知道自己還喜不喜歡他了?!?br/>
感情是消耗品,愛情尤甚。
談話聲,在身后那扇銀灰色的門被打開,里面的人出來時,戛然而止。
方才還津津有味地談論著的人,瞬間,面色難堪至極。
今兮面色淡然,低頭打開水龍頭,流水淅瀝作響。
身邊的人,眼神交流后,灰溜溜地離開。
出了洗手間,萬分慶幸。
“還好,今兮不是那種計較的人,要不然咱們今晚吃不了兜著走。”
“你是沒見過她以前,她對周橙,計較得很。周楊組織的聚會,一大幫子人,邀請賀司珩過去,今兮一聽到里邊兒有周橙,原本不去的,立馬又跟過來了。”
“你這么一說我到想起來,有次年底聚會,周橙還在那兒和人打起來了,據(jù)說當時今兮也在場。”
“我也聽說了一點點,說是今兮覺得周橙用了她同款口紅,兩個人在廁所大打出手?!?br/>
“不是吧,今兮這么計較的嗎?”
“你以為呢,人可是天鵝公主,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br/>
這話逗笑了其余人。
有人經(jīng)過,肩膀,似不經(jīng)意地撞在說話的人肩上。
那人吃痛地叫出聲,“走路不看——”
話還沒說完,在看到來人時,肅然噤聲。
那人眼底帶著羞恥的求饒,討好地打招呼:“周橙,這么巧啊,你也來酒吧?”
周橙有一米六八高,踩著雙七厘米的高跟鞋,眼梢低垂,睥睨的姿態(tài),巡視了一圈。
她年輕時能夠不要形象地和人在包廂里大打出手,扯著對方的頭發(fā)滿地滾,過了兩年,脾氣依然不見好。她從小到大被家人保護得太好,一點兒委屈都受不得,稍微聽到些不順心的話,就會停下腳步,和人爭個長短。
“怎么,我去哪兒還要和你報備是嗎?”她話里夾槍帶棒的。
大家都是人精,怎么會聽不出來她話里的敵意。
“我沒有那個意思。”
周橙:“那你是什么意思?”
“……”
見這一堆人面面相覷不敢反駁,周橙咄咄逼人的氣焰更盛。
“眼睛要真長天上去倒也好了,至少看不見你們這種愛嘴碎的八婆?!?br/>
“周橙,你說話不要太難聽?!?br/>
“現(xiàn)在知道難聽了?你們怎么不會覺得你們說話難聽呢?哦,你聞到了嗎?——好大一股口臭味兒?!敝艹攘昧肆妙^發(fā),語調(diào)異常夸張,“有口臭的人從來不會說自己口臭,只會覺得別人鼻子有問題罷了。”
“周橙——”
有人咽不下這口氣,想和她吵一架,被身邊的人拉住。
那人給她使了個眼色——畢竟這是在周楊的地盤,別惹事。
之后,她好聲好氣,當做勸架,“周橙,我們也沒在說你,你這么生氣干什么?你看人今兮,她都大人不記小人過。”
周橙:“所以你承認你們是小人了?”
“……周橙,我們各退一步好不好?”
“行啊,你去找今兮道個歉,我就原諒你,當做今晚的事兒沒發(fā)生?!?br/>
三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踟躕間,洗手間里有人走出來。
周橙眼尖,叫她的名字。
“今兮。”
今兮淡淡地應了聲,而后,視線往外瞟,輕飄飄的眼神,掠過周橙眼中的三個人,那視線淡的,仿佛杵在這兒的三個人,是空氣般。
她擦肩而過。
未曾停步。
“喂,今兮——”
今兮回身,和周橙對視,詢問的目光。
周橙走到她面前,“她們有話要和你說。”
今兮看了眼那三小姐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而后,目光回到周橙的身上,她問:“周橙,一起喝一杯嗎?”
……
一樓吧臺。
鐳射燈光迷離,在晦暗環(huán)境中,光影交錯,營造出酒吧特有的氣息。綺麗的,糜爛的,墮落的,令人沉醉于酒精的快樂,忘卻現(xiàn)實帶來的煩惱。
兩杯酒送上來。
今兮遞了一杯給周橙。
周橙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生氣了?”今兮問。
“我在幫你找場子,你倒好,跟沒事兒人一樣,那些話,我不信你沒聽到?!?br/>
“聽到了啊。”
“既然聽到了,那你為什么還能這么冷靜?”周橙一臉難以置信,“他們說你和賀司珩,壓根沒感情哎!”
“嘴長她們身上,她們愛說什么說什么?!?br/>
“……”
今兮晃了晃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