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影站在城外,一棵柳樹下,看路邊水田里清古鎮(zhèn)居民的螃蟹池。看了會,忽然有人喚他,不是叫“柳影”而是喊“阿蠻。”
聲音蒼老,不是張?zhí)枺遣藞鼋o人做織補的龔阿婆。
柳影回過頭去,反應遲鈍了十幾秒才很艱難地想起這種情形,阿蠻的反應應該是:“喔哦。”
他叫了一聲。
應該沒錯,這是阿蠻見到熟識的,對他好的“阿姨”“奶奶”時的反應。
叫他的人聽到他回答,滿是皺紋的臉露出笑容,剎那芳華,柳影忍不住有些走神地想龔阿婆年輕的時候可能是個美女。
走神了一下,龔阿婆坐在一架騾子拉的小車上,伸手喚他過來。柳影想了下,這個龔阿婆對阿蠻不錯,阿蠻似乎不會怕她,跟她也親近,就聽話走了過去。
龔阿婆瞧他過來,又笑了,伸手摸了下他的頭,才說:“阿蠻啊,我要去外地了,家里的哥哥前些日子過去了。我去他那奔喪,年紀大了,難得南北倒騰,回頭不會回這里了。啊,這件襖子。”
龔阿婆說話,從車里拿出一件夾絨襖子遞給柳影,道:“本來是想多攢點碎皮子做個帶袖子的,我要走了,就這個樣子給你吧。啊。”
“唔喔。”柳影學著阿蠻的樣子,叫一聲,接過襖子,心里沒準備地難受了一下。拿到襖子,他低頭看,面子的布顏色不同材質還不同,布下面的皮子,全是邊角料,狗屁羊皮拼一堆,這樣的衣服……
放在過去,哪怕是我最落魄的時候,和高溟一起,逃亡在大漠邊疆,身邊也不會有這樣的東西啊。
收好了襖子,柳影嘴里挺自然地發(fā)出“momo”一聲叫,那是阿蠻“不開心”時的叫聲,他過了好一會才想起來。
想起來的時候,他覺得有人摸他頭,抬頭去看,龔阿婆又沖他笑了笑,隨后沖馬車里喊了一聲:“大妹啊。”
一個中年婦人探出頭來,很不高興地看了柳影一眼,隨后就拉了韁繩喊騾車走,同時罵邊上的龔阿婆道:“街坊鄰居再見就算了,跟個傻子說什么啊?娘。”龔阿婆笑了笑,不在意,但拉了韁繩沒立刻走,對柳影說:“大妹兩個兒子,一個考學去了漢京,一個在粵東做生意,她也不回來了。投奔老大,送了我就去粵東。”
方才發(fā)出“momo”柳影有些失了方寸,此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還好龔阿婆說完,大妹不耐煩又駕了一聲,騾子跑起來,眨眼之間,柳影再去看就只能看到路上驚起有落下的塵土了。
送走了龔阿婆,他回頭再看不遠處城墻上“清古鎮(zhèn)”的招牌,忽地一陣難受,若是計劃順利,這一去就不會再回這個小鎮(zhèn)了吧,我啊……柳影……柳神英……
怎么就載張?zhí)栠@個女人手里啦!
最是傷感的時候,張?zhí)枏某情T里出來了,牽了一頭驢。驢背上扛了些什么不知道,除了扛著的不明物品,驢身兩邊掉兩個袋子,一個袋子里有點鬧騰,亂哄哄的似是兩只雞兩只鴨,啊!還有一只兔子!另一個袋子里單獨掛了只大白鵝。
東西太多,驢駝不下,張?zhí)柋成线€背了一袋子米的樣子,怕路上流汗,她頭上纏著個毛巾,遠遠走過來,若不是腰上那塊碩大的捕快牌子,柳影覺得她這個樣子,回娘家都有些過了,一定是去趕集。
從最傷感到最崩潰,遭受過大打擊,柳影一小會沒緩過勁來的間隙,張?zhí)枲恐H到了他身邊,擦著汗講:“走吧,一百多公里呢,去遲了,我爹給人吃了,怎么辦?”
人家是南若音啊,仙門啊!吃了你爹……
換個說法,就算它南若音是個魔窟,能吃的東西排一排,你爹也排在一千萬名以后啊。
“又不是去了就不回來了,你帶這么些東西干嘛?”柳影為了自救問張?zhí)枺瑔柾晷睦锞驮谥v:“就說你勤儉持家!請告訴我你帶這么多東西,真的就是勤儉持家?”
“街坊鄰居聽說咱們去南若音救蛋蛋。”張?zhí)栒f到這里有點怕,但好在她還有法寶,就振作了一下精神講完地說:“嗯,讓帶上點東西去,那么高大上的地方,空手去總歸不是太好,總要給仙師們帶點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