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一,晚霞萬里。
因連著下了兩天的雪,峰頂一片白雪皚皚,絢爛的霞光暈染在冰雪之上,整座黎黃宮都籠罩在淡淡的橙紅色之中。
這層曖昧而溫柔的霞光透過偏殿的巨大木窗,也染紅了殿內(nèi)美人們的面頰。
女管事端坐在軟塌上,目光掃過這些被精心裝扮過的女子,甚是滿意地微微頷首。
此次因著昌元妖君下敕令,三公子視察整個地界,共帶回十五個新美人,在這黎黃宮中細細訓(xùn)教了三四日,果然個個比先前好上許多,走起來也好,站著不動也好,都頗有些風流味道,是三公子喜歡的模樣。
就等三公子今晚來親自挑人了。
她的目光落在殿內(nèi)唯一一抹艷麗而高挑的火紅身影上。
這紅衣美人實實是罕見的容姿,當初一眼見著,她就曉得她適合鮮艷濃烈的顏色,她這身裝扮還是自己親手挑的。盡管三公子平日里偏愛清雅,但秾艷到這種地步的美人,可完全不同,她必能得到前所未有的盛寵。
三公子曾經(jīng)最寵愛的美人在黎黃宮活了兩年,女管事覺著這位紅衣美人必然能比先前那個活得長一些。
“令狐,你過來?!彼_口喚她,對這位極可能受盛寵的美人,她好生把名字記住了。
紅衣妖姬踩著不緊不慢的慎重步伐——哎,這走路的儀態(tài)就不對勁,蓮步輕移呢?怎么走得好像地上藏了刀尖一樣?她這幾天到底練了什么?
可是絢爛的霞光透過窗楹撒在她身上,頭頂華美的黃金頭飾光華璀璨,幾近不可逼視,她半張臉被曖昧的橙紅色暈染,濃密的睫毛好似半透明的,整個人顯得迷離而妖艷,實在美得令人無話可說。
女管事一瞬間就把斥責的話吞了回去,和顏悅色地開口:“你先前說,愿意為三公子吹奏一曲,準備得如何了?”
令狐蓁蓁道:“準備好了,不過我吹笛子,還需個伴舞?!?br/> 說罷,她便指向角落里的葉小宛。
哦,是那個穿白紗衣的美人,也是個極出色的,雙眸似水,甜美里面還帶了股莫名的韌勁兒。
“很好,讓她上來,你們排演一遍給我看看?!迸苁潞︻h首。
銀鈴脆響,葉小宛翩躚上前,赤足上銀鈴清脆響動,半透的白紗衣襯著她輕盈的儀態(tài),像是要飛起來似的。她落在令狐蓁蓁身側(cè),指尖捻了一朵花般的形狀,甚是優(yōu)美。
令狐蓁蓁將潤白的玉笛抵在唇邊,她唇色紅艷,上了胭脂后更是極誘惑,纖細的手指捏著玉笛,不知是玉白一些,還是她的手白一些。
笛聲啾然鳴動,女管事陡然握緊了拳頭。
這笛聲……好像跟她這美麗的架勢全然不是一回事啊……
女管事皺眉扶額,滿殿的人個個一臉忍耐之色,唯有葉小宛還在翩然起舞,跳得特別好看,實不知她如何能在這片刺耳噪音中找準節(jié)拍的。
不行,腦殼好疼,眼睛根本沒法享受,女管事把手一揮:“別吹了!”
扎耳朵的噪音終于停下,火紅的美人有些無辜地望過來。
“你就拿這種東西呈給三公子?”女管事問得聲音發(fā)顫。
令狐蓁蓁奇道:“我不是吹得挺好嗎?”
女管事只覺一口氣堵在喉嚨里,冷不丁身側(cè)的女妖“嗤”地笑了一聲,她不禁扭頭狠狠瞪了這膽大的女妖一眼——新來的竟這般沒規(guī)矩!
她緩了緩,只盯著令狐蓁蓁,這紅衣妖姬神情無辜,無辜里帶著異樣的平靜。
不用說,她多半是故意的。向來到了黎黃宮的女子,若哭鬧哀求,甚至尋死尋活,反而好對付。最麻煩的就是她這種,最能作死,她要是到了三公子面前仍這般放肆,自己也沒好果子吃。
得給她來點小教訓(xùn),殺殺野性。
她指著令狐蓁蓁,吩咐身側(cè)四個女妖:“把她按住,打腳掌十下?!?br/> 打腳掌?令狐蓁蓁視線落在那四個朝自己走來的高大女妖身上,其中一個從袖子里取出一根二尺來長的黑鐵戒尺——用這個打腳掌?!什么人想出如此慘絕人寰的刑罰!
她緩緩?fù)肆藘刹剑≡诖藭r,一直躬身在旁靜立不動的葉小宛突然動了,長長的紗衣袖子里噴出團團綠煙,頃刻間化為數(shù)道藤蔓,將那四個女妖纏住。
藤蔓并不粗,力道也弱得很,但因著猝不及防,女妖們到底是被纏住,一時掙扎不開。
令狐蓁蓁也動了,火紅的身影劃出一道利索的弧線,黑鐵戒尺已被她搶在手中。
“碗,取刀關(guān)門。”她的吩咐極簡潔。
碗是什么?
葉小宛覺著她嘴里的“碗”跟自己的“宛”絕不是一個東西,但眼下并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她腳掌在地上一踏,偏殿的門窗霎時盡數(shù)關(guān)閉鎖死,四下里登時一片昏沉。
緊跟著,她手掌又是一抬,女妖們拴在腰上的短刀便落入她掌心,卻只有兩柄,她不由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