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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還真是笨拙啊,即使學(xué)會了引氣入體也不過如此。
黎蹲坐在窗沿下,聽著頭頂傳來的動靜和低呼,心中不由嘲笑。
直到窗口再無聲音,她才拍拍尾巴,起身離開。
此刻剛過子時不久,仍是適宜做夢的好時機(jī),特別是那些沒能占到旅店房間,不得不睡在鎮(zhèn)子外緣那些破舊茅草屋里的考生,更容易受到噩夢的影響。
但不知為何,黎卻忽然沒了興致。
就連懷中的鹵牛肉,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香味。
一個想要了解妖的方士就已經(jīng)夠可笑的了,更別提他還不知天高地厚地認(rèn)為偏見可以通過了解與宣傳來消除,這跟自尋死路有什么區(qū)別?
當(dāng)然,這不能怪他。以他貧瘠的見識,自然無法理解樞密府代表著什么。
數(shù)百年的鮮血積累,才鑄就了如今的秩序,以及樞密府在人間的地位。任何越線的行為,都會被視為不可饒恕的挑戰(zhàn)。即使是指導(dǎo)她的那位,面對這龐然大物也絲毫沒有反抗之力,何況是一名小小的方士?
他要是通不過也就罷了,回到鄉(xiāng)下老家不管如何胡說,也只會被當(dāng)做瘋?cè)藝艺Z。可一旦通過考核,成為正式的方士,他還這樣不知收斂的話,結(jié)局必定只有死路一條。
按道理來說,她應(yīng)該高興才是。
畢竟世間又能減少一個方士,還不用她親自動手,這無疑是一個好結(jié)果。但意外的,她發(fā)現(xiàn)自己卻高興不起來。
為什么……會這樣?
黎想不出答案。
明明才認(rèn)識不過兩天,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曾見過許多人,聽人說過許多話,懼怕、求饒、威脅、憤恨、殺意……留在她腦海中的只剩下一些模糊的情緒,至于具體說了什么,她幾乎完全沒有印象。可這個年輕方士的每一句話,她居然都記憶猶新,仿佛兩人所談的內(nèi)容比過去數(shù)年里說過的都多。
「莫非……你也是野炊愛好者?」
第一次交流便是從這里開始的。
完全摸不著頭腦的開場,卻有種莫名熟悉與懷念的感覺。
黎走到小鎮(zhèn)邊緣,摸出包著鹵牛肉的布包,猶豫了下,將其扔向了懸崖底部。
她想要和樞密府為敵,就注定會成為所有方士的敵人,這樣的例外還是不要再見了的好。
“我當(dāng)什么在搗鬼,原來是一只狐妖啊。”
就在這時,身后忽然響起了一個粗獷的聲音。
黎尾巴頓時豎了起來,她猛地回過頭去,只見十步開外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形。
那是一名高大的人類雄性,身高接近六尺,肩膀差不多是正常人的兩倍寬,加上一身漆黑的高領(lǐng)袍,在隱暗的月光下形如一座小山。
如此魁梧的人,居然能毫無聲息的來到自己面前?
她心中警鐘頓時大作!
還有對方肩頭那三道紅色刺繡……她雖然不清楚樞密府官員具體的級別劃分,但擁有三道橫杠的方士,她還是頭一回見到。
“吾乃霸刑天,啟國南地鎮(zhèn)守。”銀色面具下再次傳來了對方的聲音,“你的名字是?”
“……你無需知道。”黎微微彎下身子,露出嘴角獠牙。
“別急,這只是第一個問題。”霸刑天不緊不慢地說道,“第二個問題,你來青山鎮(zhèn)擾亂我大啟士考,目的又是什么?”
“而最后一個問題……”他頓了頓,“誰指使你來的?”
黎冷笑一聲,“我就不能是自己想來?”
“妖幾乎不會涉足人類領(lǐng)地,像野獸一樣活在曠野森林里才是你們應(yīng)該做的。何況士考舉行地是樞密府的機(jī)密,如果沒人指使,憑你也能找到這里來?”
霸刑天伸出蒲扇般的手掌,做了個虛握的姿勢,“現(xiàn)在不回答不要緊,我可以給你思考的時間。等我抓住你,一點(diǎn)點(diǎn)掰斷你的關(guān)節(jié),扭下你的手指時,你就能一次性說個痛快了。”
狐妖凝視著霸刑天的同時,霸刑天也在審視著她。
第一天九人淘汰,第二天就暴增到了七十四人——雖說士考中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fā)生,但大部分退出考生一臉驚慌不定的模樣,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霸刑天依稀記得,三年前的隱沒島士考,也出現(xiàn)過相似的問題。不過那場考試的內(nèi)容本就跟精神承壓力有關(guān),加上他那時還沒法越過監(jiān)考官直接插手考試,因此最后以不了了之而告終。直到這輪青山鎮(zhèn)士考,他才陡然想起兩者的聯(lián)系。
令他意外的是,罪魁禍?zhǔn)拙故且恢缓偂?br/> 狐妖擅長魅惑與幻術(shù),倒能合理解釋考生為何各個心神不寧,可霸刑天想不通的是,為何對方只是恐嚇,而沒有直接動手。妖怪仇視方士再正常不過,特別是這種專程找上門來的,找到機(jī)會后理應(yīng)大殺特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