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之間不知混過去多少個晨曦,剛來書院時的兩套衣服早就找不見了,那是唯一跟家里最后的聯(lián)系。這些年頭一直穿著靈芝姐帶來的舊衣服,沒有當(dāng)初那些無用的羞澀,眼神沒有當(dāng)年的明亮,十多歲了沒走出過學(xué)院,靈芝長我三歲我常叫她姐姐,曾無數(shù)個日夜我痛恨父母把我送到這里,也有無數(shù)個日夜去想念他們。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的臉在我腦海里變得模糊,甚至徹底忘記。而她我這么多年沒看過她的臉,沒問過她的名字,從很久之前也沒聽過她的聲音。院子里的桃樹被我靠的微微有一些傾斜,這里沒有四季,竹屋的竹子根部有一些微微發(fā)霉,就連桃樹下的石桌也被風(fēng)雨磨合的烏涂。老先生的山羊胡子越來越白的明顯。我變得邋遢許多,哪怕是有她在的時候。有天姐姐送飯時對我說她要出嫁了,我問她什么是出嫁,她說就是嫁人,就是從此時的噩夢里走出,在下一個噩夢里死去。我沒有安慰她,因為我還沒學(xué)會。最后和姐姐見面的那天除了粥還給我?guī)Я藥讉€包子,她含著眼淚說她馬上就要去過小姐一樣的日子了,我只能低頭吃,什么都做不了。她邁出學(xué)院時我的目光一直看著她,我問她明天還來嗎,她笑著指著學(xué)院門口的墻說:“來啊,當(dāng)然來了,姐姐天天都會來看你的,只不過我在這墻外,你看不到我。”當(dāng)時很想問她真的假的,可馬上心里就堅定的給出答案,她永遠都在。最后我望著那面墻很久很久。從此送飯的人換成了另一個女孩,看上去笨手笨腳,比我小。我沒辦法把她當(dāng)成靈芝姐姐,但我清楚姐姐口中的噩夢可能重復(fù)在她身上,在那之后每次我吃完都會到小井邊把碗和食盒洗刷干凈。……
早晨帶帷帽的她和老先生突然來的很早,身旁還有個面目很熟的叔叔。“起兒,過來跪好。”老先生叫我,我便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跪下叩頭不敢起身。“呦,這不是前些年跟我寶貝女兒一起來的那個灰小子嘛。當(dāng)時嗓門挺大,還嚇了我一跳,哈哈幾年長的這么大了,抬頭我看看。”我直起腰看著他們,老先生對他們說著連我都不知道的身世:“這孩子原本是城主親衛(wèi)的兒子,可后來他父親腿斷了,一家落魄至鄉(xiāng)下,這些年他在我這書院從來沒出過門,聽話的很,大人帶回去稍加調(diào)教便可。”,“好,有潘大先生這句話,放心了。”兩人話閉師傅讓我起身。我們一起朝著書院大門走去,師傅和叔叔在前,我和她在后,沒幾步她回頭對我說:“從此,你離我半步,隨叫隨應(yīng)。”很簡潔,語氣不含情感。第一次一起這么近,才發(fā)現(xiàn)她比我高一個頭。我在她身后低頭回了句好。其實我對她很多疑問,這么多年在書院沒和她交談過,也沒像今日走這么近。很快到了書院大門,從來的那天到現(xiàn)在,沒想過自己能出這扇門,我停頓一下,直到她落下我一步遠我才邁腳,我沒急著看任何地方,只是看著那面芍藥說的那面墻,先生已經(jīng)不在我們一行人中,我沒回頭看書院,沒回頭看先生。匆匆走著,看著書院外的世界,沒有那么多行人,一切蕭條的很,一排排小屋門破窗零,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一輛高大的馬車在巷口等我們,趕車人拿下車凳,她和她父親都進了去,我沒敢上去,在一旁慢慢跟著走出了城門。這一路人影稀稀的,跟當(dāng)年的繁華差遠了。這時來了隊身披鎧甲腰間挎劍的官兵在馬車旁跪了下來,馬車里傳了聲回帳,車夫便叫我坐到他身旁的位置,士兵們起身緊隨著馬車奔跑,我側(cè)身看著他們不知道我們要去什么地方。
“嘿,小子,多大了今年?”馬車夫開口問我,我沒敢答。“知道車里坐著的是誰嗎?”我搖搖頭,還是沒敢出聲。“哎,你膽子這么小,到王府里你可是得當(dāng)小姐侍衛(wèi)的。”我聽他寒暄許久,才慢慢知道,她是綽號鎮(zhèn)南山衛(wèi)國候的女兒,他爹名叫多蘭擎宇,她叫多蘭櫻。出生時南國第一次降大雪,皇帝特封為玉龍郡主。車奔了不知道多久,后邊跟隨的士兵汗灑如雨,穿過一片林子,遠遠看去,偌大的庭院,一旁有望不到頭的馬場習(xí)武場,壯觀非常,庭院四周布滿甲士,庭旁一處高地,單獨有一小院,更是甲士林立。轉(zhuǎn)眼車到了正庭門口,衛(wèi)國候下了馬車,跟郡主交談,“女兒啊,今天爹爹陪你的時辰,可不少了,還有好多正事要去忙,你挑一個好師傅,教教他,以后他要是成材就留你身邊,不才就充軍。”說閉衛(wèi)國候徑直去了習(xí)武場,我們隨著馬車去了旁邊小院。院子內(nèi)沒有一個人,就連丫鬟也沒有,郡主路過的地方,士兵紛紛跪地,我隨郡主半步遠一同進了院子,園中有一套玉石桌凳,郡主坐了下去,只見她慢慢摘下帷帽,整個臉映入我眼睛的時候我自然而然的跪下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跪下了,可能太久沒看過她的臉,有點不知所措。“別別別,邵起,我們曾是多年的同窗,現(xiàn)在你是爹爹給我找的侍衛(wèi),我不跪,你也不必跪。”她說完我便起身了。“來人,請韓將軍拿一副竹甲過來。”她喊完馬上門口就有一個身披亮銀鎧甲的將軍走了進來。“郡主有何吩咐?”,“以后就請韓將軍教他。習(xí)武就在這園中,我也好奇,正好也看看。”那將軍搶著說道:“不可,不可,練武一定得在習(xí)武場,實在不敢打擾郡主,若候爺知道,在下恐難辭其咎。”,“那就在這院子門口教吧,這里除了他,再沒和我一般大的了。正好我也能解解悶。”幾番推辭,韓將軍妥協(xié)了。那年我14,她17。往后日子我白天練武,晚上沒有給我專門睡覺的屋子,我就倒在院子中她房間的廊下睡著,日子長了,我們每晚都偷偷隔著門說話,她跟我講他父親多么風(fēng)光,也在談她眼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