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呼和浩特中心城區(qū)。清末民國時,由歸化城與綏遠城兩座城市合并而成,故舊稱歸矮。
——摘自《呼和浩特志》
賈二爺將第三房太太柳如嫣和兩個女兒安置于歸綏城的菊花亭。興許是上了年歲的緣故,亦或許是因為前面兩房都沒能給他生下一兒半女,他對這對雙胞胎女兒疼愛有加。兩個女兒之間,又獨獨喜歡那最小的愛女蘭兒,對她精心呵護、百般疼愛。蘭兒聰穎過人,性情活潑,從小便嬌慣成了任性而叛逆的性格。
十五歲時,姐妹二人一起進了歸綏城最好的官辦學(xué)府觀音廟學(xué)堂。學(xué)堂里的學(xué)生大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或者是有錢的富家子弟。大家穿戴打扮都很奢華,一個個珠光寶氣,唯獨賈家姐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穿著淡雅,卻處處顯露出青春之美,猶如一股清新的風(fēng)兒,走到哪兒,便引來眾同學(xué)的側(cè)目,同時伴著竊竊私語的議論。賈梅大方穩(wěn)重,賈蘭活潑可愛。她們對同學(xué)一視同仁,從不歧視那些家境不富裕的同學(xué),對誰都是那樣的和藹親切。直到有一天,發(fā)生了一件事情,大家才開始對賈蘭另眼相看。
那時歸綏的官學(xué)不分男校女校,只分男班女班。上體育課時,分成男女兩部分進行,男班在操場一端,女班在另一端。青春期的男生和女生們?nèi)滩蛔δ沁叜a(chǎn)生強烈的興趣。尤其是女孩子們清脆的笑聲在操場里回蕩起來,惹得這邊的男生時不時向那邊張望。歐式的校服穿在她們身上顯得那樣和諧而美麗,這讓男同學(xué)們?nèi)滩蛔∫肴朔欠?。到了自由活動時間,體育老師走了,男同學(xué)們馬上聚集過來,站在那邊欣賞女同學(xué)們訓(xùn)練——她們訓(xùn)練的是跳鞍馬。有的女同學(xué)膽小,跑到鞍馬前卻不敢跳,繞個彎兒就從鞍馬旁邊跑了過去。這邊的男同學(xué)便哄笑起來,有的調(diào)皮的同學(xué)便大聲喊起來:“回家抱洋娃娃吧,小心把胳膊腿兒扭壞了喲……”那女同學(xué)便紅著臉走回到群里。
便有一個女生走過來,面對男生,全然不懼,臉色冷峻,不怒而威。她相貌清秀,圓眼柳眉,眸中有水,丹唇帶嗔。只見她手指男生,擲地有聲:“你們別看不起女生!我們女生哪兒比你們男生差啊?”
她便是賈蘭。
男生一陣騷動,幾個男生便推搡出一個人來——那被推出來的男生一米八幾的個頭兒,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兒,頭發(fā)略有卷曲,眼窩兒有些陷進去,眼珠兒是灰色的,臉型是米開朗琪羅的雕塑。他臉上是一副狂放不羈的表情,面對那個挺身而出的女生頭領(lǐng),他完全是一副嘲弄的神情:
“怎么著?是想跟我們比試比試嗎?好啊,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賈蘭上下打量著男生:“就你?你以為長得帥就什么都能排第一嗎?”
“長得帥又不是我的過錯,那是爹媽給的!”他得意洋洋地說。
賈蘭不屑地說:“愿賭服輸?”
“當(dāng)然!說吧,比什么?”
“我要說比什么,好像是用我的特長壓你,那不公平。”
“那是,我們要有公平的方式?!?br/> “那我們抓鬮怎么樣?抓住什么,就比什么?!?br/> “沒有問題,抓鬮就抓鬮,咱可是全能高手,只要是運動類的,比啥也是第一!”
看著他那張狂的派頭,賈蘭在心里暗暗冷笑,決定要好好教訓(xùn)他一下,給他點兒顏色瞧瞧。于是男女同學(xué)各選兩人做代表,選了十項體育項目,做了幾個紙鬮。她一個一個把由他揉好的紙鬮放進一個帽殼里,然后請他先抓。
他在衣襟上把自己的雙手擦了擦,信心十足地說:“長生天賜給我一雙有福之手,你就自認(rèn)倒霉吧!”
說著,已經(jīng)將帽子里的紙鬮抓出來,遞給一旁的“公證人”。
賈蘭從那時才知道他的名字:奇劍嘯。但并不知道他是蒙古族,更不知道他就是王爺?shù)膬鹤映瘶访?。賈蘭看不上他那副滿不在乎的派頭,決心要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他。原來父親從小就請了武師教她拳腳功夫,大了又讓她學(xué)日本柔術(shù)和西洋擒拿。這種訓(xùn)練使得她的性子比男孩子還要野。
卻說那奇劍嘯一看紙鬮就樂了——摔跤?哈哈,那可是咱的強項啊!“小丫頭,這下你死定了,不如及早認(rèn)輸吧!”
她一聽這話更惱了:“你以為自己天下無敵嗎?放馬過來!”
“算了吧,小姐,我怕摔壞你的胳膊腿兒,對校方不好交代呀!”他微笑著說,臉上依然是那股子玩世不恭的樣子。
很隨意地伸出一只手來擺了一下,那是他的一個習(xí)慣性動作。幾乎一瞬間,他還沒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兒,一股并不很大的力量由他的那只胳膊傳導(dǎo)到身體,他站立不穩(wěn),失去平衡,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奇劍嘯第一次領(lǐng)教了柔道的威力。頓時,在場的女同學(xué)歡呼雀躍起來,操場上一片歡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地上爬起來的,只是覺得自己的樣子狼狽透了。惱羞成怒中,他餓虎下山般向那女同學(xué)撲過去,卻被她輕輕一閃,順勢一拉,腳下一絆,他再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操場上再次爆發(fā)出女孩子們的歡呼喝彩聲。
奇劍嘯覺得自己的顏面真的丟盡啦!在家鄉(xiāng)阿爾巴斯草原,他是赫赫有名的“博克”手。每年那達慕大會上,蒙古人“好漢三項賽”賽馬、射箭、摔跤的冠軍,從來沒有一項被他人奪走過,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墒墙裉煸趺蠢??莫非這小女子會使魔法,怎么稀里糊涂就被她給摔倒了呢?還是自己太輕敵了,讓她先下手為強,借我之力,將我偷襲?這么一想,愈加感到窩囊,一把脫掉上衣,還要再戰(zhàn)。不料那小女子卻舉起手說:“對不起,說好了三局兩勝,你已經(jīng)輸了。若還要比,那得進入下一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