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平靜地喊了一聲爹,又喊了一聲娘,回頭對玉生說:“你去喊大哥過來,我有話要對他說。”
玉生應聲出去,長生扶過娘親,擦去她臉上的淚痕:“娘可是為鐲子的事生氣?娘別氣了,什么也沒娘的身子要緊。爹和哥哥說的對,就是長生在家,他們要我也會給的,何況鐲子已經送給玉生,就該由她做主。太平盛世,買房買地最劃算,有這么好的事哪能錯過?鐲子再貴重也不比吃飯事大,田地可是要供一家大小吃飯的!”
周厚純愣住,臉上有些掛不住,遲疑了一下問:“你都聽到了?”
對于這個離家八年只見了聊聊數面的女兒,他一向并不親近,今天又做出這等事,雖然巧言為自己辯解,但若鬧將開來讓外人知道,他還不得被人戳著脊梁罵一輩子,本來他今天籌到二百兩銀子買了那塊整地,許多人都妒恨的不行了,恨不抓住他一點錯大肆詆毀一番才舒坦。
長生仍是波瀾不驚:“是玉生給爹娘燒炕時無意中聽到的,還請爹娘不要怪罪,也幸虧她告訴我,要不然我還不知道爹娘為這點事鬧不愉快?!?br/> 周王氏看著女兒受了莫大委屈卻隱忍的樣子,狠狠的瞪了丈夫一眼,拉她坐下,卻不知說什么好。
周厚純沒想到長生不但沒有問罪,還給他臺階下,倒真的羞愧了,裝模作樣的地說:“安生這該死的東西半天不見過來,我去看看!”
長生按他坐下:“爹不用去了,大哥會來的。不是長生太在乎一只鐲子,再珍貴的東西也比不過爹娘的養(yǎng)育之情,只是這只鐲子是宮里的干娘送的,她對長生有莫大的恩情,沒有她我早死在深宮了,所以才舍不得。事已至此也就算了,干娘的恩情我記在心里就行。長生還記得小時候餓肚子的痛苦,全家人吃飽飯才是重要的?!?br/> 其實餓不餓肚子,她也是猜的,聽周嬤嬤說自己進宮時面黃饑瘦,那些年剛好兵荒馬亂,大多數窮人都吃不飽,周家孩子多又都年幼,肯定要挨餓。
正說著余光瞥見周安生悄悄地進來站在一角,聽了這話似乎有些激動:“對對,長生說的對,那些年因為戰(zhàn)亂,常常吃不飽,有一次我?guī)愫颓缮ネ谝安耍跀嗔艘恢挥执钟执蟮拈L蟲(蛇),你倆嚇得大哭,我本來也很害怕,卻實在餓得發(fā)慌,覺得死物也沒什么可怕的,就剝皮剖腹找來些水洗干凈,騙你回家取來火折子,就在野地里把蛇肉用棍子穿著烤熟我們三個飽飽吃了一頓,雖然沒油沒鹽,但是味道香極了,到現在也沒告訴爹娘,你還記得不?”
長生當然不記得,只做感動的樣子順著他的話說:“記得!當然記得!大哥對長生的照顧,我都記得!”
周厚純終于找到了緩和關系的切入點,呵呵地笑了起來:“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砸斷骨頭連著筋,有什么忘不了的過節(jié)?我和你娘辛苦了這么些年,總算把你們都拉扯大了,你們已經娶的娶嫁的嫁,玉生也聘了人,以后大家留意給長生好好找個婆家嫁了,也算我和你娘了結一樁心事。”
周王氏也想起了小時候養(yǎng)兒育女的艱辛,看著三個齊整的兒女,心里略好受了些,瞪了丈夫一眼:“你現在才想起長生的終身大事?我前些天帶她走親戚拜族人,就是想讓人看到咱們長生是個多好的孩子,好女百家求,提親的人多了才能挑到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