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
杭州美景蓋世無雙,西湖岸奇花異草四季清香。
那春游蘇堤桃紅柳綠,夏賞荷花映滿了池塘。這秋觀明月如同碧水,冬看瑞雪鋪滿了山崗……
自余杭鎮(zhèn)沿流花河向上,過了云河縣,就是杭州府。
這一路水波瀲滟,山花兩岸。
一艘小小游船,正緩緩從余杭鎮(zhèn)出發(fā)。
船尾處,戴著斗笠的艄公吆吆喝喝,和來往的同行打招呼。
船頭處,則站著兩個亮眼的身影。
一位是青衫利落的小道士,長身而立,眉目清朗,眸光璨璨。
看著他的身形樣貌,總會讓人覺得……天地所鐘,不外乎此,其余眾生,未免潦草,
他身旁還站著一名彩衣少女,一身綴滿流蘇的云羅裙裳,尚未完全長成的身段,腰條細軟,雙腿修長。
梳著個雙馬尾,肌膚白得晶瑩剔透,一雙大眼睛,打量著周圍景色,有些雀躍,又好像藏著些抹不開的愁緒。
這二人,正是余杭鎮(zhèn)、十里坡、德云觀內(nèi),觀主余七安的開山兼關(guān)門大弟子,李楚。
以及他的妖奴,錦鯉化人,名喚月兒。
李楚此行,正是昨日收到了好友王龍七的血書求救,打算趕往府城的正氣書院查看情況。
之所以帶著小月兒,是因為她吃了化龍果后,已然完全化形。
這一下,她就從沒心沒肺的一條小錦鯉,徹底變成了感情豐富、思緒紛繁的人類。
魚一變聰明,就容易發(fā)愁。
她想到自己的族人尚且下落不明,獨獨自己一魚在外,哪怕過得再好,也開心不起來。
另外,她還憶起自己的爺爺,那條錦鯉族長,是有人類名字的,喚作劉朝安。
于是她隨著自己的爺爺,也有了一個大名,喚作劉月。
余七安覺得劉月這名字太俗氣,像鄉(xiāng)下丫頭。不如把“月”改成“玥”,雅致一點。
李楚堅決否定了這個提議。
異常得堅決。
這次去往府城,帶上了小錦鯉,就是讓她順便散散心,別老想著那些不好的事情。
小月兒看著周圍的湖光山色,漸漸的,心情也確實舒緩了一點。
游船路過一處渡口,渡口上人流熙攘,頗為熱鬧。
趁著人流,也有不少小販在擺攤叫賣,一時人聲鼎沸。
也有不少人看見這邊船頭人的容貌,忍不住將目光投過來觀望的。
月兒一拉李楚的胳膊:“主人,你看那些人在賣什么啊?五顏六色的,好漂亮啊。”
李楚看過去,答道:“那是河燈,馬上要到中秋了,人們會放河燈許愿。你喜歡的話,到時候給你也買一個。”
“好。”小月兒點點頭,又揚起天真的眼眸:“把愿望寫在河燈上,真的會實現(xiàn)嗎?”
“完全不會。”李楚斷然搖頭。
一下,兩下。
小月兒眼里的天真也被一下下無情擊碎……
“還有……”李楚又對她說道:“不要再喊我主人了,大白天的,外面人又多,別人聽到會覺得很奇怪。”
“唔……那喊什么?”
李楚提議道:“你我不如兄妹相稱。”
“可是人家都叫習(xí)慣了嘛……”小月兒想了想,道:“那不如今后,咱們白天哥哥妹妹……”
“晚上也是。”李楚立刻用堅決的語氣強調(diào)道。
小錦鯉只好點點頭,雙馬尾甩來甩去,似乎表達著她對人類行為的困惑。
……
船從渡口頭駛到渡口尾,不想這短短的片刻功夫,頭頂?shù)奶炀妥兞祟伾?br/> 晴天白日,轉(zhuǎn)眼就變成陰云彌漫。
再等船將將行遠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細密的雨絲落了下來。
艄公戴著斗笠,不在乎這點雨水,李楚和小月兒則躲進了船艙里坐下。
這時候,就聽岸邊有人嬌聲呼喚:“船家——”
艄公轉(zhuǎn)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岸邊正有兩個女子小跑過來,邊跑邊朝這里招手。
這二女一個身著錦簇白衣,長裙飄飄。一頭黑發(fā)盤著精致的堆雪髻,風(fēng)雨中云鬢飄搖,雖然看不清面貌,也能感覺到出塵的氣質(zhì),想來姿容絕對不差。
另一個身穿青羅紗裙,年紀(jì)似乎小一點,身量略矮,步伐也輕快些,顯得活潑可愛。
一看是兩個姿色上佳的姑娘,艄公便答了聲:“誒——”
那青衣女子又叫道:“我主仆二人行至此處,這天突然落雨,不知可否讓我們搭一搭船?”
艄公道:“我這船是前面那位公子包了,往府城去的。”
那青衣女子喜道:“那我們正好順路。”
艄公便掀開船艙的簾子說了一聲:“公子哥,這雨下得急,有兩位順路的姑娘,不如我們搭一搭她們吧。”
這時又聽那女子喊道:“我們可以多付船費!”
李楚立即道:“自然沒有不搭的道理,怎么能讓二位姑娘淋雨。”
少頃。
游船靠岸,艄公搭上板子,兩位姑娘款款登船。
此時看得清楚,艄公眼睛幾乎直了。
那位白衣女子長得蛾眉螓首,竟好似天生無暇。一雙翦水秋瞳,顧盼間仿佛有靈犀映照。行走時如風(fēng)拂柳動,說不出的綽約溫婉。
艄公在自己腦子里搜了半天,只想到一個成語。
真他娘的貌若天仙。
身后那位青衣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年紀(jì),也是明眸皓齒,嬌憨可愛。在一位絕色身邊,卻不顯得落俗,已然是天生麗質(zhì)。
兩位女子朝艄公致謝,彎腰坐進了船艙。
小小船艙,一下坐進四個人,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李楚和小錦鯉坐一邊,那二位女子坐一邊,只隔著窄窄一條放東西的墊板。
可以說是面對著面。
這要是不說話,就會有幾分尷尬。
那白衣女子先行開口:“多謝公子相助了,要不然這般雨天,我們兩個弱女子,真不知該怎么辦好。”
李楚忙點頭回應(yīng):“姑娘客氣了,這本就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那青衣小姑娘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好奇地看了幾眼李楚,旋即問道:“這位公子,你們這是打哪來的啊?”
“在下李楚,是余杭鎮(zhèn)外十里坡、德云觀的道士。”李楚應(yīng)答道:“這位月兒是我妹妹,我?guī)ジ翘酵笥训摹!?br/> 李楚既然答了名字,那白衣女子通名道:“小女子名叫秦霜白,是打天南洲劍門府來的,也是要去杭州府城探親。”
“我叫雨青,是小姐的貼身丫鬟。”那青衣小姑娘自己搶著說道。
“嗯?”李楚聞言道:“二位姑娘從天南洲到此探親,倒是走了很遠。”
天南洲地處西南,江南洲在東南,雖然都在南方,且中間接壤。但余杭鎮(zhèn)在江南洲靠近東海的一側(cè),劍門府則在天南洲靠近西方莽莽群山的一側(cè)。
這中間,可是隔了相當(dāng)遠的路途。
“不瞞公子說……”
秦霜白的勾人的眸子一轉(zhuǎn),眼中波光黯淡,仿佛一下子就能將人拉進她的眼睛里,感受到絲絲縷縷的悲傷。
“我的父母意外離世,實在是家道中落,無奈之下才來投奔親人。”
說起傷心事,秦霜白眼中水氣氤氳,似是泫然欲泣。
“秦姑娘……還請節(jié)哀。”李楚安慰道。
“嗯!”小月兒見狀,也想安慰她一番,想了想,說道:“秦姐姐你不要太傷心,不止你的爹娘死了。我的爹娘不知道死沒死,但是也找不到了。我哥哥的爹娘也是,早都死了!你也沒什么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