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黃泥村的人們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冬天是一年中難得的清閑時節(jié),可是活是忙不完的,普通百姓也閑不了。
婦女們打草砍柴,田里也要去看一看的,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撿到一兩塊糞。
男人們要出去做工,換幾個零錢,快年底了,沒錢怎么過年?
門戶陸續(xù)打開,只是沒人家冒出炊煙。
年景不好,官府催逼的又緊,普通小民如何吃得起三頓飯?一天兩頓就差不多了,困窘些的,一天一頓維持餓不死也是平常。
“不好,官兵來啦!”
一聲吶喊,砰砰地關門聲絡繹不絕。
頃刻間,初見人煙的村落重歸寂靜。
已經(jīng)改名為張茍的張二狗見此,不由地冷哼道:“我等又不是官兵?”
一人笑道:“二狗,你我都穿的官兵皮甲,百姓如何分辨得清楚?”
張二狗不滿地說道:“請叫俺張茍,這可是方天定首領親自替俺取的名。”
“也就你個狗大膽的,才敢讓首領替你取名?!?br/> 語氣里,滿滿的羨慕嫉妒恨。
“誰讓俺殺的官兵最多呢?!睆埰埖靡庋笱蟮鼗氐?。
閑談中,一隊十人已經(jīng)進了村子。
張茍扯開嗓子,叫道:“鄉(xiāng)親們,俺們是方臘圣公麾下的和尚軍,剛剛打下了清溪縣城。
來此,一是為了邀請大家前去參加公審,并分配沒收的土地,二是為了采買雞鴨豬羊,公平買賣,并無虛假?!?br/> 聽到喊聲,百姓已經(jīng)信了八成。
真是官兵進村,肯定是看見什么就拿什么,那有這么多廢話。
有那膽大的從門縫窗戶一看,只見十人都是短發(fā),想到圣公麾下和尚軍不擾民的傳統(tǒng),這些人開門走了出來。
一個年輕人正好和張茍認識,走過去問道:“二狗哥,圣公真的打下了清溪縣?!?br/> 張茍笑道:“這還能有假?昨天狗官蔡遵帶兵五千進山,被兄弟們?nèi)珰灐?br/> 方首領又帶著兄弟們連夜奔襲,直接拿下了清溪縣城。
知縣陳光以下大小官吏,躲進城里的害民大戶,一個沒跑,都在等待公審呢,大家伙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沒事的,也可以去聽聽看看?!?br/> “二狗哥,你剛剛說的分田,是真的么?”又有人問道。
張茍道:“當然,那些害民大戶被掃光,起碼空下來三二十萬畝土地,不分給大家種,難道還能荒廢著不成?”
“怎么分啊,你給我們說道說道唄。”
張茍?zhí)统鑫逦腻X扔給對方,說道:“走了半天,先給兄弟們來些水?!?br/> 這人下意識接住,呆呆地說道:“二狗兄弟,左右一些水罷了,如何敢要錢?”
張茍道:“首領再三囑咐,不得拿老百姓一針一線,俺要是白喝你的水,被軍法處罰了怎么辦?休得啰嗦,取水來!”
“二狗,說話要和氣啊?!币皇勘Φ?。
張茍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摸了摸腦袋,說道:“分田這事吧,家里有人參軍的,直接給田二十畝,首年免稅,第二年起只收收成的三成作為賦稅,剩下的,以四成租子租賃給大家,無田者優(yōu)先。”
三四成……村民們心動了。
一般租種大戶田地,田租少則五六成,官府田賦也要二三成,能落到手的,不過一兩成的樣子。
平日還要打零工,以負擔丁口錢、各種雜稅,以及家里的開銷。
一年到頭閑不下來,吃飽肯定是不可能的,維持著活吧。
“二狗,我們自己有地的,該怎么辦?”
張茍回道:“按照收成,軍屬的稅收二成,雜稅皆免,非軍屬稅收四成,雜稅皆免?!?br/> 張茍解釋道:“優(yōu)待軍人,是這段時間的首要政策,畢竟,只有徹底推翻趙宋,大家才能過上好日子。
家里有余丁的,可以報名參軍嘛,既有利益,又可以掙得一份前程,何樂而不為呢?!?br/> 立刻,就有青年詢問參軍條件。
十八到三十歲,身高不低于五尺,健康無殘疾,識字的話優(yōu)先考慮。
一經(jīng)錄用,安家費八貫錢或八石糧,每月餉錢五貫,足數(shù)發(fā)放,并不扣克。
喝些水,解釋完政策,張茍等人按照市價,買了豬羊雞鴨,回轉(zhuǎn)清溪城。
一路上,不斷遇到別的隊伍。
在都頭錢振鵬的配合下,方天定不費吹灰之力取了清溪城。
除了統(tǒng)計收入,審訊俘虜外,昭告鄉(xiāng)親也是重中之重。
于是,方天定派出了百余個小隊,深入每個鄉(xiāng)村,宣傳義軍政策的同時,也買些肉食,補充軍隊需求。
“我們和趙宋的爭斗,說到底是人心的爭奪,只要廣大群眾支持我們,擁護我們,我們就可以立于不敗之地?!狈教於ㄕf道。
新投靠的文士,未來的右丞相祖士遠若有所思地說道:“所以,即使得罪地主官吏,也沒有問題?”
方天定搖頭,道:“現(xiàn)今吏治敗壞,官僚地主大多如狼似虎,卻也不是全部,那些品格良好又有能力的,我們要努力爭取,畢竟,人材大多出自這些階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