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徐媒婆臉上的慌張一閃而過,冷靜問:“我且當(dāng)你說的是真的,將軍說了何事?”
“第一件,若我出了任何意外,他知道誰人該負責(zé)。以軍律處之,可不似府衙那般審?!?br/>
徐媒婆臉僵了僵。這反應(yīng)讓安若晨心里稍安,她繼續(xù)道:“第二件,將軍說徐嬤嬤定不是主事的,他可以放嬤嬤一馬,但若支使嬤嬤辦事的那人沒抓到,他怎么都得找人擔(dān)責(zé)。嬤嬤是聰明人,知道該怎么辦的?!?br/>
徐媒婆垂眼不語。
“第三件,馬場之事既是已犯了,便得盡快處置,所以還望嬤嬤早些做決定,不然耗得久了,將軍便不能心慈手軟了。”
徐媒婆靜靜聽罷,忽而抬眼,冷笑道:“沒了?”
安若晨盯著她,也冷聲道:“沒了?!?br/>
徐媒婆道:“大姑娘是何人物,將軍若有話與我說,還用得上大姑娘?將軍手下那么些人,哪個派過來不比姑娘好使?大姑娘聰慧,我也不傻?!?br/>
安若晨踏前一步:“你如今便是在犯傻。將軍為何不派官差將兵?嬤嬤好好想想,派了那些人,還能讓嬤嬤安然無事在城中走動?事情一旦泄露,將軍怎么都得捉人交差。旁的人找不到,便只有嬤嬤頂罪。嬤嬤知道的事可比我多,到時滅口要滅誰,嬤嬤心里可清楚?我也是為自己著想,才為嬤嬤說了許多好話。我也怕死,冒險上報,我這身份如何得知這等機密,將軍自然是懷疑的。我要么被你們滅口,要么被將軍懷疑,我選后者。但將軍終有一日要離開,而我與嬤嬤,卻會是在中蘭城住上一輩子。我嫁入錢府后,娘家這頭是指望不上了,有誰能照應(yīng)我?嬤嬤既是城中人物,我還盼著日后能得嬤嬤一兩分好處。如此一想,將軍與嬤嬤之間,我選嬤嬤。嬤嬤可明白如今的情勢?我與嬤嬤是一條船上的,我死了,嬤嬤便獨自頂罪,嬤嬤將謝先生供出來,我與嬤嬤便都能洗清嫌疑。”
這一長串話說得合情合理,流利通順。徐媒婆聽得抿緊了嘴。
安若晨停了一停,看了看徐媒婆的表情,再道:“嬤嬤,將軍允我與你商量,便是給了我們機會。嬤嬤務(wù)必三思。將軍答應(yīng)若能抓到主犯,你與我他都不會再追究。我也不求別的,我家里的狀況嬤嬤最是清楚,日后我嫁了錢老爺,若出了什么麻煩,嬤嬤念在我這次相助的份上,也相助于我,這便夠了?!?br/>
徐媒婆驚疑不定,不說話。安若晨再挨近一步,小聲道:“你我皆被將軍盯上,嬤嬤出門時留心看看對街的茶水?dāng)偙阒N以捳f到這兒,嬤嬤好好想想。若是有何困難兇險,我們好好商議商議,我今后如何,還指望嬤嬤呢。嬤嬤幫我說親,出入安府合情合理,不論是將軍還是謝先生都說不得什么來。隔著一道墻,嬤嬤與我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們又哪里知道?”
徐媒婆想了一會:“你可曾見到解先生的模樣?”
安若晨按捺住緊張,道:“未曾。若是見到了,我便只會上報那謝先生,回頭再跟嬤嬤討好處,豈不是比如今這局面好?”
徐媒婆不語。
安若晨道:“嬤嬤回去好好想想,這段時日莫要再做那兇險之事,可不要被將軍抓到了把柄。若嬤嬤有了決定,再來找我?!?br/>
徐媒婆沉吟片刻,點頭:“行?!?br/>
安若晨盯著徐媒婆離去的背影,直到再看不到,這才軟了下來,重重舒了一口氣??尚膮s是放不下的,徐媒婆會如何做,她根本沒把握。
安若晨回到屋里,裝模作樣地翻找衣裳和首飾,比劃了一會,又看了看胭脂粉,抱怨顏色不滿意。丫環(huán)在一旁勸慰說小姐怎么打扮都好看。安若晨卻道,不行,還是再買些,她還饞嘴了,想吃東街的糖果子。
說做便做,拉著丫環(huán)便要去。
紫云樓便是在城東,她得盡快見到將軍,耽擱了便會出大麻煩。
安若晨領(lǐng)著丫環(huán)剛到府門,卻被二房譚氏看到了。
“這是要到哪兒去?”
安若晨垂頭一副膽小老實樣,丫環(huán)幫她回話,說是小姐要去挑些新脂粉,再買些糖果子吃。
譚氏譏道:“大姑娘近來很是闊氣啊。東西買了一樣又一樣,竟還沒買夠?錢銀這般容易得的,用著可不心疼。若大姑娘閑錢這般多,那大房的月例下個月起便該少些了才合適?!?br/>
安若晨面露慌張:“二姨娘,糖果子可花不了什么,莫要扣我的月例銀子?!?br/>
譚氏哼道:“快要出嫁了,心莫要這般野。老爺不說你,自己也該拘束著些。今日莫要出門了,你的喜枕不是沒繡好嗎?多花些工夫在這些正事上。”
安若晨不敢不答應(yīng),丫環(huán)也忙恭敬應(yīng)了“是”。
譚氏再看安若晨一眼,拂袖走了。
安若晨的心沉入谷底,敝開的府門又要被門房關(guān)上了。安若晨看向?qū)值牟杷當(dāng)偅莻€面熟的男子和攤主正都看著她,見她望過去,忙閑聊般的說起話來。安若晨一直看著他們,直到府門被關(guān)上。
龍大剛從郡府衙門出來,他來此是與太守姚昆等人商議馬場被燒一案。
有人證說得聽到那些賊匪是南秦口音,但郡府這頭派人清查中蘭城內(nèi)的南秦人士,卻也沒查出兇嫌。與南秦國交涉,對方官員仍是那副說辭,南秦絕無可能派人干此事,蕭國莫要以這借口栽贓。若是蕭國有任何證據(jù)只管拿出來,若真是南秦人所為,南秦自會擔(dān)責(zé),但若是蕭國故意抹黑借此挑起爭端,那后果蕭國自負。
這關(guān)頭姚昆是有些憂心了。邊境游匪一事還未有結(jié)果,如今城內(nèi)重地居然被襲,這可比游匪之事嚴重得多。他是覺得南秦沒膽打仗,但這暗地里的動作又如何解釋?襲擊戰(zhàn)馬營場那可不是小事。但若是為此宣戰(zhàn)卻又似乎小題大做了些。戰(zhàn)事一起,后果不堪設(shè)想,他這平南郡可就別想有太平日子了。
于是姚昆找了龍大過來與其他官員一同商議,一是寫了折子速報朝廷,二是暫停兩國邊貿(mào)以示懲戒。后一條得到了主薄江鴻青等人的支持,商舶司那邊卻希望龍大與姚昆再三思,這事不僅南秦有影響,對平南郡和蕭國也有影響。若真不能確定是南秦所為,還是謹慎些處置好。
但龍大同意姚昆的決定,得有些動作才好看到對方的反應(yīng)。使節(jié)談判等由郡府去辦,而他軍方緊鑼密鼓操練兵馬,加強安防工事,探明邊境地勢等。
龍大將軍如此說了,其他人也不好再有異議。于是事情定了下來。
龍大出了衙門便見到謝剛在等他。龍大不動聲色,與謝剛并騎。謝剛悄聲道:“探子來報,今日徐媒婆去了安家,進去時一切如常喜氣洋洋的,出門的時候臉色卻有些不好看,還特別留心了安府對街的茶水?dāng)?。她走后不久,安家大小姐便要出門,在大門時被二房譚氏攔下了。安家大小姐似乎很不甘愿,府門關(guān)上前她一直盯著茶水?dāng)??!?br/>
“嗯?!饼埓髴?yīng)了,表示聽到。過了一會,他道:“你去囑咐一聲,盯梢徐媒婆那邊的人切勿懈怠,務(wù)必盯緊了。她去了哪兒,見過什么人,全都得留心,事無大小皆要上報。”
“是。那安家那邊呢?”
“我讓澤清跑一趟吧。安若晨認得他,若她有事想報,該知道抓住這機會。”
當(dāng)日傍晚,安府突然迎來了一位貴客。軍中大紅人宗澤清宗將軍不請自來。安之甫又驚又喜,忙去相迎。宗清宗只帶了兩個衛(wèi)兵,便裝來訪,神神秘秘地說先前在城中玩耍太過,被大將軍責(zé)罰,丟他到前線巡察去了,寡了好幾天,實在是想念酒肉,可剛回來又不敢去酒樓,怕被將軍知道又要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