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回到家之時(shí),把奶奶嚇了一跳。
瘦骨嶙峋,血肉不存,形同枯槁,嘴中淌出臨死的嗚咽。
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但奶奶還是一眼認(rèn)出了自己的兒子,趕緊上前攙扶。
父親流著淚,噗通一聲重重跪在地上,求奶奶不要告訴爺爺。
奶奶最疼的孩子,就是我的父親。
若是讓怒火滔天的爺爺知道父親回來,還不得一棍子把父親的腿給砸斷了?
奶奶一邊抹淚,一邊把父親帶進(jìn)了屋,說讓父親先躲著,會(huì)讓翠兒給他帶飯,等到爺爺氣頭過了,再讓他出來。
這一躲,就躲出了事兒。
父親到家那晚,其實(shí)爺爺已經(jīng)算到了。
卻沒想到全家人都來瞞著自己,爺爺還以為是自己空了卦。
奶奶也沒看見,月光之下,父親的影子旁邊,還跟著一個(gè)小小的人影。
至于翠兒,就是我的母親。
那晚,父親抱住母親的瞬間,那一路跟隨到家的人影,一頭鉆進(jìn)母親的肚中,瞬間消失不見。
幾天后,母親懷孕了。
而爺爺也是那時(shí)候才知道,原來父親早就回到家中。
爺爺臉色一獰,把所有人都臭罵了一通,隨后低頭掐指問卦。
低頭之后,時(shí)間每過一秒,爺爺?shù)哪樕透林匾环帧?br/> 良久,爺爺才抬起頭來。
只是臉色,已經(jīng)陰沉到了極致。
爺爺說了一句,讓老三來祠堂,說完轉(zhuǎn)身便走。
奶奶和母親,趕緊去叫父親。
父親去到祠堂之時(shí),爺爺早已坐在堂中,背后就是供桌香案,上面擺著列祖列宗的靈位。
父親瞥了爺爺一眼,不等爺爺做出表示,就趕緊一頭跪在地上。
爺爺看見父親,臉色冷得可怕,連說了幾聲逆子。
父親渾身一顫,趕忙跪著爬過去,抱住爺爺?shù)娜惩龋粋€(gè)勁兒磕頭。
爺爺給了父親一巴掌,低聲呢喃,說他這是害整個(gè)林家萬劫不復(fù)。
聽到爺爺這樣說,磕得更猛了,也不管早已經(jīng)見紅的額頭,口中連說讓爺爺救他一命。
爺爺搖搖頭,輕嘆一聲,收拾靈牌,拿著卦盤,抽身進(jìn)了屋,自此不見任何人。
從哪之后,爺爺整日閉關(guān)算卦,只求林家一線生機(jī)。
一直等到第八十一天,連算了百卦,爺爺終于出關(guān)。
只是出來之時(shí),兩顆眼珠子,早已不知所蹤,只剩兩個(gè)空洞漆黑的眼眶。
父親見此,上前跪下,痛哭不止。
身前,是眼瞎腿瘸的爺爺。
身后,是躺入棺材的奶奶。
爺爺雖然瞎了雙眼,卻也抬起頭來看了靈堂正中一眼。
仿佛在看逝去的奶奶。
爺爺問,這是翠兒懷孕的第幾天了。
父親答,正好三個(gè)月。
爺爺盯著父親,怔怔無言。
后面之事,其實(shí)爺爺已經(jīng)算到了,只是他無能為力。
懷胎三月,奶奶去世。
懷胎六月,二伯一家淹死。
懷胎九月,大伯墜馬而亡。
九個(gè)月的時(shí)間,總共死了三家九口人。
村里人都說,母親懷的是邪胎,還未出生就克死九人。
村民口中的邪胎,就是我。
我出生那天,林家房梁上盤了九條顏色各異的大蛇。
他們俯視著母親,吐著紅信,嘶嘶作響。
夜里子時(shí),母親順利生產(chǎn),隨著一聲啼哭。
我出世了。
接生的穩(wěn)婆抱起我,低頭一看,雙手猛顫,差點(diǎn)把我丟在地上。
父親當(dāng)場(chǎng)急的破口大罵。
只是等穩(wěn)婆把手中胎兒報(bào)到父親面前之時(shí),咒罵聲戛然而止。
一塊形同惡鬼的胎記,盤在我皺巴巴的臉上,還有一只,沒有瞳孔的右眼。
不僅如此,我的手中,還抓著兩塊血色玉石。
一塊如龍,一塊似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