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月亮正婆娑著朦朧的光華,亮晶晶的星兒像寶石一般悄然灑滿了遼闊無垠的夜空,匯集成乳白色的銀河,橫貫天際,斜斜的一抹閃爍泄向西南。晉楚染正歪在小榻上頭怔怔地望向月窗外,因心里藏著事,眼里見什么都是索然無味,一雙柳葉眉已不自覺地緊緊蹙了半晌。
在過去的多少年里,她一直以為老祖宗是真心把自己當(dāng)作心肝兒來疼的。
直到今晚殘酷的真相被人赤裸裸地揭開。
原來表面看似新鮮光彩的水果被利刃切開后里頭藏著的全是骯臟的蛆蟲。
她很難過,因為自己就像是一個傻子,生生被最信任的人無情地欺騙了十五年。
庶女就是庶女呵!
雖然晉楚染在今日終于了解了這些年來老祖宗對她付出許多的虛情假意,但有一點她卻始終沒弄明白,老祖宗究竟是把她當(dāng)做德妃的替身來養(yǎng)?
還是養(yǎng)著她就是為了能在如今晚一般的危險時候好為德妃牢牢地上一道最為關(guān)鍵的保險?
可無論哪一種,晉楚染都一定是會被犧牲的那一方。
她這才明白為什么白日里德妃會留她在宮中小住。
恐怕德妃在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jīng)洞察了老祖宗的用意。
晉楚染不免深深嘆出一口氣。
忽有一陣微風(fēng)自廊下襲入屋子,小玉抽出銀簪子俯身細攏一攏燭芯子,含笑問:“六姑娘又怎么了?唉聲嘆氣的!可是筵席上頭沒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晉楚染側(cè)目看一眼小玉,忙道:“哪里的話,今兒席上可好玩兒了!”
小玉歪著頭,好奇問:“怎么好玩兒?”
晉楚染想了想,然后淡淡道:“今兒席上的戲很好看。”
小玉笑道:“府邸里也常常請人過來唱戲,想來宮中的戲班自然比府邸里請的那些角兒要更好,只可惜奴婢沒機會一道跟過去看看,”隨后,她又問,“六姑娘,今兒席上唱得是什么戲?”
晉楚染笑,“你也是沒福氣,今兒唱得可是《釵頭鳳》。”
小玉一掙眉,“宮里頭的戲文果真是與眾不同呢!奴婢在府邸里連這戲折子的名字都沒聽過呢!”
晉楚染笑著一搖頭道:“世上戲文成百上千,你怎可能全都聽過?今兒這本里頭我最喜歡‘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一句,細思來,倒覺頗有意境。”
小玉頷首咂摸了一會兒,隨后,忙擺手道:“不好不好!這句是說,世態(tài)炎涼,人情淡薄,黃昏驟雨催落了花兒。六姑娘可快些把聽來的這句忘了吧!老祖宗曾說過,這種悲言戚語是最能迷惑人心智的!若是讓老祖宗知道六姑娘在宮中聽了這折戲文還記住了里頭的警言,怕是要生氣的。”
晉楚染悄然一笑。
如果放在昨日,小玉這話她自是會放在心上。
但現(xiàn)在,委實沒有必要了。
靜了一會兒,晉楚染仿若無意地出聲問小玉:“你覺得老祖宗對我如何?”
小玉笑,“自然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