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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下來,把橘貓擱到一旁,抬頭就見阮喻一邊挪來稿件資料,一邊斜著眼往他手邊瞥。
那只貓正四腳朝天,翻著肚皮扭來扭去。
毛茸茸的尾巴尖掃得他手背發(fā)癢,有那么點妨礙公務(wù)。
他把它抱遠一點,垂眼翻開文件,說:“幾個問題……”說到這里又頓住。
因為阮喻好像沒在聽,一個勁瞅桌角,上半身甚至前傾到了六十度,一副要穿屏而來的架勢。
可鏡頭就那么個角度,再湊近也最多看見一只貓耳朵而已。
許淮頌低咳一聲。
她這才回神,坐直身板:“啊,許律師,你說。”
“第十四章,第三段。”
阮喻翻到對應(yīng)段落,發(fā)現(xiàn)剛好是一段關(guān)于貓的描述,講女主角途經(jīng)藝術(shù)館,碰見男主角在草叢里投喂流浪貓的事。
為增加“粉紅元素”,她寫這段時,在現(xiàn)實基礎(chǔ)上作了改編,設(shè)定男主角其實并不喜歡貓,只是因為女主角喜歡才愛屋及烏。
“我不喜歡貓,我喜歡你。”這句內(nèi)心獨白,跟“寫詩人”那邊一字不差。
針對這處雷同,阮喻苦思冥想,沒找到反駁方向。
看許淮頌完全公事公辦,絲毫不像記得的模樣,她放心問:“你有什么想法嗎?”
他點一下頭:“兩邊有細(xì)微差別。你塑造的人物心理是‘愛屋及烏’,但對方不是。”
“欸?”
阮喻一愣,翻開另一沓文稿,把相關(guān)情節(jié)讀了兩遍,恍然大悟。
對方筆下的男主角并不是就此喜歡上了貓,而是早早算計到女主角將要路過藝術(shù)館,所以刻意演了這一出博好感。
只是“寫詩人”把這段真相描述得非常隱晦,而阮喻又先入為主地產(chǎn)生了思維定式,所以當(dāng)局者迷了。
說起來,雖然大綱是她原創(chuàng),但客觀上講,“寫詩人”這么一改編,從人設(shè)上來講更有張力了。
她作好批注,把這點作為反駁依據(jù),然后問:“還有嗎?”
“第三章,第七段。”
阮喻翻回去找到對應(yīng)段落,看到一段女主角拒絕“爛桃花”的情節(jié)。
由于阮爸爸的關(guān)系,當(dāng)年她在許淮頌班上有那么點知名度,曾經(jīng)惹來過十班一個男生的追求。
對方是不學(xué)無術(shù)的那類人,被女同學(xué)封了個“道明寺”式“霸道總裁”的稱號,幼稚的手段層出不窮,有一次在班上單方面大肆揚言,說她是他的。
阮喻不堪滋擾,聽說后又氣又急,被逼哭了,也做了回大老虎,站在十班教室門外,氣勢洶洶地當(dāng)眾回絕了他,叫他別再死纏爛打,打擾她學(xué)習(xí),最后說:“道明寺了不起啊,我喜歡的是花澤類!”
男生當(dāng)場懵成一只陀螺,十班人哄堂大笑。
這一段看似是支線情節(jié),實則不然。
因為在阮喻的設(shè)定里,除了本身性格原因外,男主角就是由于這一出插曲,才遲遲沒向女主角告白的。
喜歡所以不打擾。——這是阮喻替他編造的理由。
她抬頭問:“這里怎么了?”
她記得這一段不存在撞梗問題,“寫詩人”并沒有寫類似情節(jié),而是在看了她的細(xì)綱后另辟蹊徑,由此延伸出——男主角記下了女主角的話,從此以后就把自己往“花澤類”的方向打造。
許淮頌眨了眨眼:“不符情理。”
“情理?”
“這個理由不夠服眾。”
“那他還能因為什么不告白?”
阮喻脫口而出,問完自己卻先噎住了。這是做什么,她跟一個律師討論起怎么寫小說來了?而且,他們是不是跑題了?
許淮頌垂了垂眼,眼底情緒不明,隨手端起一旁的恒溫咖啡要喝。
但他忘了貓在一旁。拿過杯子的一瞬,小橘貓一爪子搡過來搶食,撞得他手一晃,咖啡灑了它滿屁股。
貓“嗷嗚”一下高叫,阮喻跟著揚聲一句“哎呀”。
原先的低氣壓情緒一下消散無蹤,許淮頌被重疊在一起的兩個聲音震得一愣,還沒作出反應(yīng),就聽阮喻問:“咖啡燙不燙?快給它擦擦!”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背。
他也被灑到了,她看不見嗎?
許淮頌瞥她一眼,說“不燙”,扯紙巾抹了下手背,然后抓起“喵嗚喵嗚”叫的貓來擦。
阮喻趕緊制止他:“用濕紙巾!干的太粗糙了。”
他看她一眼,只好又轉(zhuǎn)頭去找濕紙巾。
可擦完以后,貓屁股還是黏糊糊的。
眼看它不肯自己舔干凈,阮喻問:“它多大了,能洗澡了嗎?”
“三個多月了吧。”
“那你幫它洗洗,案子可以等會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