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莜啊,你也十二歲了,再過幾年,也到了及笄之年,是大姑娘了。”
念莜起身,半蹲在老祖宗跟前,軟聲道:“是。”
“你如今說出這個,可見這事兒原該怪到你頭上,年紀已經(jīng)不小了,做了錯事,可是要受家法處置的。”
念莜彎腰,低聲道:“念莜愿意任憑家法處置。”
老祖宗越發(fā)打量著自己這小孫女:“既知道要受家法處置,你又何必說出來呢?”
念莜柔聲道:“幾位姐姐不說出來,這是心疼我,怕我受罰罷了。可是我若不說出來,倒是讓新嫂嫂因此受罰,我便是受罰,頂多大家說我半大小姑娘了沒點規(guī)矩,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新嫂嫂如此因此蒙冤受罰,卻是于她臉面上不好看。”
老祖宗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深邃的目光再次掃向眾人后,卻是下了決斷:“凝梅,你也是個傻孩子,既然這事兒本和你沒什么干系,卻為何不說,知道你心疼幾個小姑子,可是新娶進門的媳婦,受了這委屈,我都替你憋屈得慌。如今快些起來,擦擦眼淚,趕明兒讓珊瑚從我這里拿點燕窩,好生補補身子。至于念莜——”
老祖宗停頓了下,看向自己的小孫女。
周圍的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有擔憂的,也有幸災樂禍的,當然更有不解的——往日那個悶葫蘆般的三姑娘念莜,今日這是怎么了?
卻聽得老祖宗望著念莜,蒼老的聲音慢騰騰地道:
“念莜年紀也不小了,貪玩,連累幾個姐姐也跟著落水,就罰她留在我房里,陪著我抄寫佛經(j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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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稍晚,也是老祖宗該歇息了,大家各自散去回自己院子。
月嬌眉眼間都是帶著笑的,對著念悅擠了擠眼,小聲說:“念莜這是不是傻了,好好的卻說出這個,把咱們的錯處全都撇清,自己獨攬了,活該被罰。”
念悅卻沒月嬌那么樂呵,擰著眉頭沉思道:“我往日察言觀色,知道老祖宗真正不高興了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我看今日,卻覺得老祖宗根本沒生氣,你看念莜雖說是被罰抄寫經(jīng)書,可是卻沒去祠堂抄寫,也不是關(guān)在房里抄寫,卻是在老祖宗房里抄寫,這算怎么一回事?”
怎么看這也不是罰,反而是親近之意。
整個侯府里,哪個不愿意好生討好老祖宗,親近老祖宗呢。
念悅現(xiàn)在恨不得那個留在老祖宗抄寫佛經(jīng)的是自己。
而面對她們的小聲議論,念慧卻是面色凝重。
念悅能想到的那些事,念慧自然也能想到的。
但是她憂心的不是區(qū)區(qū)親近老祖宗的機會,畢竟她素來受老祖宗喜歡,是老祖宗跟前最受寵的孫女,這也不算什么。
她只是憂心,怎么原本不通人情的一個念莜,竟變得如此通曉人情世故。
這件事,她賠罪認錯,看似傻乎乎地把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可是自己細細思量,這竟然是她在那種情景下能做出的最好選擇了。
既讓老祖宗欣賞她的坦誠和直率,又不會得罪了自己和母親,使得自己陷入尷尬,更是讓二房的三少奶奶對她感激涕零,怕是從此把她當親妹子看呢。
至于暗地里笑話她的區(qū)區(qū)念悅和月嬌,那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
被傻子笑話,誰會在乎?
而老祖宗在留下念莜后,卻是擯退了身邊丫鬟,拉著她的手問道:
“念莜,如今沒有外人,你今日給老祖宗說實話,當時到底怎么一回事?”
念莜低頭道:“原就是我說的那個樣子。”
老祖宗卻是不信,搖頭道:“你往日并不愛言語,也不是拿爭強好勝出風頭的孩子,陪著幾個姐姐游玩,斷斷不會仗著自己年紀小,就固執(zhí)地主張要去哪里玩。”
念莜見老祖宗已經(jīng)想明白了,知道瞞不過,當下輕嘆口氣:“老祖宗,左右這事兒和三少奶奶沒什么干系的,我也不好因此連累她,讓她平白受這冤屈。至于我們姐妹幾個,是誰主張的要去哪里玩,那又有什么干系,便是一個提了,其他幾個不是也沒有反對,這才最后導致落水了。要說有錯,大家都有錯。但只是如今姐姐們沒有說,也不好讓她們改口,反而是給大太太二太太沒臉,還不如我這沒開口過的,一力承擔下來,既保全了她們的面子,又不至于委屈了三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