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dāng)空,驕陽似火。
空氣中充斥著燥熱的氣息,街頭稀稀落落,人們懶懶洋洋。
畢竟,沒有什么人會選擇在這樣的正午時分,跑到燙腳的大街上來受罪。
當(dāng)然,也會有那么一些閑極無聊的人,穿著背心短褲,潛伏在各大公園的樹蔭下,打牌,聊天,發(fā)呆。
有人說,這是一座每到夏天就熱力四射的城市。
有人說,這熱力能夠激發(fā)人們的激情,卻也能讓人變得萎靡不振。
但總有那么一些人,無論什么樣的天氣,都不得不為了生活而奔波在外。
他們,見證過一座城市所有的酸甜苦辣。
真是半點不假。
“你好,回味排骨飯,你的外賣預(yù)計在二十分鐘后送到,請稍等片刻哦。”
路邊一棵大樹下,一個二十多歲的外賣員,掛斷了電話之后,便從電動車上下來,在餐箱里拎了一個塑料袋出來。
這里是一個封閉的工地,長長的圍擋將工地里面和外界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周圍,一片荒涼。
沈舟是一個大學(xué)生,沒畢業(yè)就被開除了那種。
今天是他做送餐員的第120天,在這之前,他已數(shù)不清換了多少份工作。
這個工作是他做的最久的。
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做這個收入還不錯,餐廳共有四個服務(wù)員,但專業(yè)送外賣的就他自己。
而且,他所接到的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訂單,備注里差不多都有這樣一句話。
“請讓那個大眼睛長睫毛的小哥哥送上來,不然不給錢!”
有時候,大家會調(diào)侃他,一個人盤活了一家瀕臨倒閉的餐廳。
有時候,店里人也會陰陽怪氣地說:你這家伙明明可以靠臉吃飯,非要靠排骨飯!
但實際上,沈舟覺得這家店的排骨飯味道還是不錯的,否則的話,老李怎么會一直很喜歡吃呢?
他拎著手里的塑料袋,按了幾下電動車的喇叭,然后就在路邊坐了下來,靜靜的等待著什么。
大約兩分鐘不到,一只淡黃褐色的大狗就小跑著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興奮的晃著尾巴,繞著沈舟轉(zhuǎn)了兩圈,目光里充滿了希冀。
這只大狗看起來有些老了,身上的毛發(fā)開始失去了原有的光澤,又沾了些塵土,看起來臟兮兮的,但身軀依然高大威武,一雙眼睛充滿靈性,見到沈舟的時候,目光里更是煥發(fā)出了一絲神采。
它就是“老李”。
沈舟微笑了起來,他伸手揉了揉大狗的頭,把塑料袋遞了過去。
似乎早已有了默契一般,大狗口中嗚嗚叫了兩聲,像是在表示感謝,然后才叼住塑料袋,對沈舟點了點頭。
這只大狗就住在工地附近,是一只沒有主人的流浪狗。
沒錯,這就是沈舟堅持在這家餐廳做了四個月的第二個原因。
他幾乎每天送餐,都要經(jīng)過這個工地,每次都會見到這只流浪狗。
這是一只體型龐大的大丹犬,雖然看起來有些瘦弱,卻幾乎和沈舟的腰一樣高,所以,它的飯量也很大。
每天中午路過這里的時候,沈舟都會帶來店里的剩骨頭,和一些其它食物,足夠它一天吃的。
幾個月下來,他已經(jīng)和這只大狗很熟了。
“老李,你帶回去慢慢去吃,我要繼續(xù)去送餐了。”
沈舟寵溺地揉著大狗的頭,目光緩緩落在它脖子下面的一塊銅牌上面。
銅牌上刻著三個字:李大成。
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是大狗的名字,還是狗主人的名字。。
但既然這是一只老狗,沈舟覺得“老李”這個稱呼還是挺親切的。
目送著大狗叼著食物離去,他又抬起頭,看了一眼工地外的圍擋。
圍擋上面噴滿了花花綠綠的圖案,還有一些宣傳口號。
“改造老街區(qū),建設(shè)新家園。”
“棚改惠民譜新篇,舊城舊貌換新顏。”
“實施棚改,造福于民。”
“堅持公平公正公開,切實維護人民利益。”
“棚戶改造是春風(fēng),溫暖千家萬戶心。”
“搬遷過渡艱苦一時,喬遷新居幸福一生。”
“這困難,那困難,不發(fā)展才是最困難。”
這些讓人精神振奮的標(biāo)語,沈舟幾乎已經(jīng)快背的滾瓜爛熟了。
做為一個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快五年的外鄉(xiāng)人,沈舟對這一帶并不陌生。
早在一年前,這里還是一片老城區(qū),叫做石橋村。
蘇城是一座美麗的北方城市,潺潺流淌的蘇河水穿城而過,蜿蜒繞村,就像一條美麗的緞帶,將城市分成兩個世界。
在河的一邊是日新月異的城市建設(shè),而河的對岸卻像座孤傲遺世獨立的島嶼,石橋村大片的老屋鱗次櫛比在河畔內(nèi)側(cè)。
到處都是低矮的平房和老舊的紅磚樓,還有東拉西扯的電線。
高低錯落的破敗老房子之間,似乎總有說不盡的興盛與衰敗,但那質(zhì)樸的味道雖然早已深入人心,卻日漸與現(xiàn)代社會脫節(jié),在嶄新城市的建筑群里,新與老,有驚無險的共存。
人們都說,在日新月異的城市發(fā)展建設(shè)中,這個遲遲不見動靜的老街區(qū),就像一塊老狗皮膏藥貼在臉上,既顯眼,又難看。